第65章 這就是巴黎?這才是巴黎!
- 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
- 長夜風過
- 2095字
- 2025-07-27 22:36:03
“這位女士,你到底是誰?我真的毫無印象了!”
“哦,盧西安,你怎么能這么說!你說過會永遠愛我的!”
“實在抱歉,我似乎和很多女人說過這樣的話……舞臺上,舞臺下。”
“上帝啊!你怎么能如此殘酷,將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命運賜予我!”
“女士,如果你沒有其他事了,我可以上樓了嗎?”
“你不接受我沒有關系,但我們有一個兒子……我快死了,他還需要人照顧。”
“女士……”
“請叫我伊蓮娜,伊蓮娜·里夏爾——你真的不記得這個名字了么?你說我是你唯一的真愛!”
“好的,伊蓮娜,你剛剛也說了,那是上帝的責任……所以你或者應該把他送去慈濟院?”
“天啊,你怎能如此狠心!盧西安……你這個負心漢……”
“嘿,貝爾納,我每個月付90法郎的房租就是讓你站在這里看著這個女人對我發瘋的嗎?”
……
在女人的慘叫聲中,人高馬大的安坦街12號門衛貝爾納把她拖出了大廳,推到了臺階下。
女人身上的衣服本來就又破又舊,一下就被石子撕開好幾個大口子,幸好里面還有衣物,才不至于當街袒露。
萊昂納爾則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在自己眼前。
同住5樓的鄰居——也是這場大戲的主角盧西安·德·潘賽——向他微微一笑:“萊昂,實在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你知道的,這種女人太多了,以往她們都是在劇場那邊堵我,這個瘋娘兒不知從哪里搞到了我的住址……”
萊昂納爾:“……”
隨后問出了心中疑惑:“你真的不認識這個伊蓮娜·里夏爾?”
盧西安聳聳肩:“也許認識,也許不認識……這很重要嗎?巴黎的女人太多了——我們上樓吧。”
萊昂納爾回頭看向公寓大門,兩扇烏漆漆的橡木門板已經闔得嚴嚴實實,只從門縫里傳進來幾聲女人凄厲的哭叫聲。
盧西安一邊與萊昂納爾沿著樓梯一路向上,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著他的「女人經」:
“萊昂,我跟你說,女人嘛,永遠都一個樣。剛見面時她們像雛菊,羞澀、清香、可愛,稍加澆灌就盛開得不得了。可你一旦采了她,她便成了罌粟,纏人、濃烈,最后讓你頭疼欲裂。”
“你剛才不是看到了嗎?她說我們有個孩子?哈!你信這種話?在巴黎,說‘我們有個孩子’的女人,十個里有九個根本搞不清孩子父親是誰,還有一個,是拿你當傻瓜!”
“我從十七歲起進劇團,身邊的裙擺就沒斷過。你要知道,舞臺上的人魅力大,臺下的女人熱得快,冷得也快。”
“我倒不是說她們全壞,巴黎的女人嘛,她們不過是太容易被情話打動,太容易把床當誓言。問題是,我們男人……我們怎么能記得所有吻過的嘴唇?那得是什么樣的記性?”
“我從不主動騙女人,萊昂。我只是讓她們誤會——是她們自己要相信的。我說‘永遠愛你’,她就真信了;我說‘你是唯一’,她就真當自己是皇后。可我在巴黎有幾百個‘唯一’,你說我該記哪個?”
“我告訴你個經驗——女人吵得越兇,穿得越破,哭得越慘,就越說明她一文不值。真正有身份的女人,從不會來你家門口嚎叫。她們會讓你后悔,卻不讓你看到她流淚。”
“所以我說,巴黎這地方,女人像雨水一樣多。下雨的時候躲一躲,天晴了再出去曬陽光。可你要是站在雨里裝深情,最后只會落得一身濕、被人笑。”
“該死的,她說她叫‘伊蓮娜’,我確實不記得了——但是最近有本小說,女主角也叫做‘伊蓮娜’,而那男主角,你猜猜叫什么?又是做什么的?”
萊昂納爾剛想回答,他們居住的5樓到了。
盧西安壓根也沒打算等待萊昂納爾說話,更沒打算向萊昂納爾揭曉謎底,而是徑直走向了503號房,輕輕敲了敲房門。
不一會兒,503號房門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門里傳出來:“虧你還記得我……”
盧西安一步踏進503號房的房門,在女人的驚叫中把她橫抱起來——從萊昂納爾的角度,只能看到不斷踢蹬的潔白小腿和腳上的紅色女鞋。
“佩蒂特,我怎么會忘了你?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此生的摯愛!最近只是劇團的有點忙……”
“格林海特還有1個小時回來……”
“1個小時?天吶,還不夠我品嘗完你的甜點……”
隨著房門“砰”的一聲被關上,后面的對話再也聽不見了。
“這就是巴黎?”萊昂納爾只能感嘆19世紀末,巴黎的開放程度絕對走在世界最前列,哪怕是再過一百年,也沒有幾個國家能追上。
不過這一切也給他一個巨大的靈感——一個恰好能應付喬治·沙爾龐捷《現代生活》約稿的靈感。
吃過晚飯,萊昂納爾就坐到了書桌前,攤開稿紙,從墨水瓶里抽出鵝毛筆,瀝了瀝墨,然后在稿紙頂行中央寫下新作的標題: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剛剛糾纏著盧西安的伊蓮娜·里夏爾,她渴望從盧西安那里得到認可、得到憐憫,她選擇的方式是將自己的尊嚴全部拋下,在大庭廣眾之下抱住盧西安的腿,希望能激起他一絲絲的同情。
而她的反面,不就是斯蒂芬·茨威格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里的主角嗎?
同樣是愛上了一個多情而健忘的男人,同樣是男人至始至終都記不起她是誰,同樣和這個男人有了一個孩子,同樣是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向男人袒露一切——
只不過,《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主角,卻頑強地將尊嚴留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并且給了單戀一生的作家「R」“致命一擊”,徹底把自己刻在了他那顆冰冷的心上,成為他余生無法擺脫的夢魘。
雖然茨威格是奧地利人,《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發生在維也納——但是萊昂納爾覺得,這個故事可能更適合發生在如今在巴黎。
這個風流成性的巴黎,這個薄情寡幸的巴黎,這個愛而不得甚至愛而不識的巴黎!
這才是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