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理會我的威脅,也沒有看翡翠,只是用他那低沉、平穩、仿佛帶著某種奇異魔力的聲音,清晰地開口,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放開她。跟我們走?!?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做夢!”
我勒緊手臂,翡翠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先把學?;謴?!把人弄醒!我要親眼看著!”
大哥沉默了一瞬。時間仿佛凝固。濃霧在死寂中無聲翻涌。
“可以?!?
他緩緩吐出兩個字,如同重錘落下。
我心臟猛地一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要你跟我們走,”
他繼續道,聲音依舊平穩無波,
“我保證,濃霧立刻消散。所有人,安然無恙,恢復如初?!?
“那我呢....”
我急切的脫口而出。
而他頓了頓,那雙“目光”穿透目鏡,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補充道,
“……他們的記憶里,不會有你。今天發生的一切,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場集體昏睡。你張月,從未存在過?!?
轟——!
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響!
“記憶里…不會有我?”
我喃喃重復,勒住翡翠的手臂不自覺地松了半分,指尖的力道也泄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寒意,瞬間從脊椎骨竄上頭頂,比濃霧更刺骨,比怪物的利爪更令人絕望。
“我呢?”
我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你們要帶我去哪里?我到底是誰?你們又是誰?!”
疑問如同沸騰的巖漿,噴涌而出。
大哥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股沉默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吞噬著一切答案。
“放開她,走過來。”
他再次開口,聲音里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你看到了結果,我們立刻離開。學?;謴推届o。”
翡翠在我臂彎里,碧綠的眸子閃爍著奇異的光,嘴角那抹弧度帶著洞悉一切的玩味。
短暫的死寂。
大腦在瘋狂運轉。
巨大的信息沖擊和難以言喻的恐慌幾乎要將我撕裂。
記憶清除?從未存在?這比死亡更令人恐懼!
但…全校師生的安?!切┦煜せ虿皇煜さ拿婵住麄冎皇菬o辜被卷入了這場詭異的災難…
“好…”
我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我跟你走?!?
我緩緩松開了勒住翡翠的手臂,但抵在她頸動脈的手指并未完全離開,保持著最后的威懾。
翡翠輕巧地脫離了我的鉗制,優雅地整理了一下風衣領口,頸側被我指尖壓迫的地方留下一點淡淡的紅痕。
她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早該如此。
我踉蹌著走下看臺臺階,每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隼、影、磐石、冰四人如同四尊冰冷的門神,分立兩側,目光復雜地注視著我。
大哥站在最前方,如同沉默的山岳,等待著我。
走到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我停下,直視著他那覆蓋著戰術目鏡的臉龐:
“現在,履行你的承諾。我要親眼看著霧散,看著他們醒過來?!?
大哥微微頷首,沒有任何動作。但就在他點頭的瞬間——
操場四周,那些如同凝固的灰綠色濃霧,開始劇烈地翻涌、收縮!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巨手在將它們強行抽離!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淡化!
深紫色的天幕重新顯露出來,雖然依舊沒有星光,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明顯減輕了。
操場、教學樓、遠處的宿舍樓輪廓,在迅速消散的霧氣中逐漸清晰。
緊接著,一種無形的、如同水波般的漣漪,以操場為中心,無聲地擴散開去,掃過整個校園。
我死死盯著教學樓的方向。
透過迅速變淡的霧氣,隱約可見教室的燈光,一盞接一盞,重新亮了起來!
雖然隔著距離聽不到聲音,但能看到一些窗戶后面,開始有晃動的人影!
不再是死寂的沉睡,而是帶著蘇醒后的茫然和騷動!
真的…恢復了?!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瞬間攫住了我。
他們醒了,世界恢復了“正常”。而我……即將被抹去存在的痕跡,被帶入一個完全未知的、充滿迷霧和怪物的世界。
“該走了?!?
大哥低沉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我的恍惚。
他朝我伸出手,那只包裹在黑色作戰手套里的手,掌心向上,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意味。
看著那只手,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最后的倔強涌上心頭。跟他們走?從此消失?不!我還有太多疑問!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成為他們的“戰利品”!
“等等!”
我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
“我要確認一下!我要靠近教學樓看一眼!確保所有人都沒事!”
大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戰術目鏡后的目光,如同深潭般凝視著我。空氣再次凝固。
“可以。”
他沉默了幾秒,再次出乎意料地同意了,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我陪你過去。不要試圖做無謂的事?!?
他收回手,示意我跟上。
隼等四人如同影子般,無聲地跟在我們身后幾步遠的地方,形成一個松散的包圍圈。
我強忍著傷痛和眩暈,一步步朝著亮起燈光的教學樓走去。
每一步都無比沉重。距離教學樓越來越近,已經能隱約聽到里面傳出的嘈雜人聲——老師維持秩序的喊聲、學生驚魂未定的議論、桌椅碰撞的聲音……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混亂和生機。
這熟悉的“人間煙火氣”,此刻卻像一把把鈍刀子割在我的心上。
走到教學樓側面一處相對僻靜的陰影里,距離最近的窗戶只有幾米。
我能清晰地看到里面,一個熟悉的教室里,班主任王老師正站在講臺上,臉色有些蒼白,但聲音洪亮地安撫著學生:
“……大家不要慌!剛才可能是集體低血糖或者某種罕見的群體性昏厥現象!校醫馬上就來檢查!保持安靜……”
講臺下,同學們交頭接耳,臉上帶著驚疑和茫然。
我看到平時總愛嘲笑我的王磊,此刻也蔫蔫地趴在桌子上,臉色發白。
沒有恐懼,沒有對怪物的記憶,只有對剛才莫名“昏睡”的困惑。
真的……抹去了。關于我,關于濃霧,關于怪物……所有驚心動魄的一切,都像從未發生過。
只有我,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幽靈,站在窗外冰冷的陰影里,看著里面那個“正?!钡氖澜?。
一股巨大的悲涼和孤獨感瞬間將我淹沒。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地站在我身邊的大哥,突然毫無征兆地再次向我伸出了手。
這一次,他沒有停頓,動作快而自然,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手腕!
“該走了。”
他的聲音低沉,近在咫尺。
冰冷的作戰手套觸碰到我的皮膚,帶來一種奇異的戰栗。就在他抓住我手腕的瞬間——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狂暴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毫無預兆地從他接觸的地方,蠻橫地沖進了我的腦海!
那不是聲音,不是圖像,而是一種純粹的精神沖擊!
無數破碎的、閃爍的、無法理解的畫面和符號在意識深處瘋狂炸開!如同被強行塞入了一整個混亂的宇宙!劇烈的頭痛瞬間襲來,眼前陣陣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