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日，星期一，上午10時30分。

遠東證券交易所的玻璃門被猛地推開，陳耀豪西裝革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今天比平日晚到了半小時，額頭上還掛著匆忙趕路沁出的細密汗珠。

剛一踏入交易大廳，震耳欲聾的聲浪便撲面而來。

往日井然有序的交易場所此刻如同煮沸的開水，數百名股民擠在公告欄前，黑壓壓的人頭攢動著，有人踮腳張望，有人干脆踩在椅子上。

報價板上，紅色數字瘋狂跳動，像著了魔似的不斷刷新。

“讓一讓！讓我看看！”陳耀豪奮力擠進人群，西裝被擠得皺皺巴巴。當他終于看清公告欄上那則震撼消息時，瞳孔驟然收縮。

“置地公司提出收購要約：以兩股置地股票（現價188港幣）換取一股牛奶公司股票（上周五收市價135港幣）”

“老天爺！”旁邊一個穿著舊西裝的老股民顫抖著摘下眼鏡，用袖口反復擦拭：“這...這是要變天了，既然溢價40%。”

交易大廳的溫度似乎瞬間升高了十度。陳耀豪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耳邊充斥著此起彼伏的驚呼：

“牛奶公司開盤就沖到198港幣了！比上周五漲了63港幣！”

“置地也瘋了！98港幣！98港幣啊！”

“我上周五牛奶公司股票135港幣沒賣！沒賣啊！”一個梳著油頭的年輕人激動地揮舞著交易單，差點打到旁邊人的鼻子。

陳耀豪擠到報價板前，紅色數字刺得他眼睛發疼。

牛奶公司的股價像脫韁野馬，從開盤的198港幣，一路飆升至210港幣，又回落至205港幣。

置地的股價則在97港幣到103港幣之間劇烈震蕩。

整個大廳彌漫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氣息，連空氣中都飄散著汗水和紙張的焦躁味道。

“買！有多少買多少！”

一個穿著花襯衫的中年男子沖著電話那頭嘶吼，脖子上青筋暴起：“管他什么價！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交易柜臺前已經排起長龍，陳耀豪看到平時慢條斯理的老張此刻像年輕了二十歲，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柜臺前，把一疊股票憑證拍在桌上：“全給我換成牛奶公司！現在！立刻！”

二樓VIP室里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幾個西裝革履的經紀人正高舉香檳。

樓下散戶區頓時響起一片噓聲，但很快又被新的報價聲淹沒。

“212港幣了！牛奶公司212港幣！”

“置地突破105港幣。”

陳耀豪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他看了一眼時間，才過去一個多鐘，恒生指數已經躥升15點。

交易大廳的電子鐘顯示11:15，但時間在這里仿佛失去了意義，每個人都沉浸在數字狂歡中無法自拔。

中午休市時，牛奶公司股價定格在215港幣，置地則站穩107港幣。

快餐店送來的盒飯堆在角落無人問津，股民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眼睛發亮地分析著局勢。

“周爵士肯定不會坐以待斃。”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分析師信誓旦旦說道：“牛奶公司在銅鑼灣那些地皮，比金礦還值錢！”

下午開市的鐘聲剛響，新一輪瘋狂即刻上演。恒生指數像坐了火箭，620點、625點、630點...數字每跳動一次，就引發一陣歡呼。

有個穿著補丁衣服的老太太緊緊攥著交易單，渾濁的眼里泛著淚光：“我養老的本錢...翻了一倍啊...”

當收盤鐘聲終于敲響時，整個大廳突然安靜了一秒，隨即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牛奶公司收市價格每股196港幣，單日暴漲45%；

置地104港幣，漲幅11%；

恒指626.6點，單日飆升7.4%！

陳耀豪靠在柱子上，發現自己的襯衫已經濕透。

他望著漫天飛舞的交易單，恍惚間覺得這不是證券交易所，而是一個巨大的賭場，每個人都在押注香江的未來。

走出交易所時，夕陽將整個中環染成金色。

報童們已經在大聲叫賣晚報號外：《置地牛奶爆發收購戰港股單日創歷史漲幅》。

陳耀豪買了一份，頭條照片上正是今天交易大廳人潮洶涌的場景，突然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場資本博弈，更是一個時代的瘋狂縮影。

……

當天，深夜，牛奶公司總部。

會議室的燈光慘白，照在周錫年緊繃的臉上。

他手里捏著剛剛送來的電報，指節微微泛白：置地已持有牛奶公司22.3%的股權，成為第二大股東。

這個數字像一記悶棍，狠狠砸在他的太陽穴上。

“怡和置地……好大的手筆。”周錫年緩緩放下電報，聲音低沉，卻掩飾不住那一絲顫抖。

他環視在座的董事們，目光最終落在和記洋行大班，英資洋行里的老狐貍祁德尊身上。

“爵士，我反對怡和置地入主牛奶公司！”祁德尊立刻表態，聲音洪亮，仿佛要展示自己的立場有多堅定。

可周錫年太了解他了，祁德尊的反對，從來不是出于對牛奶公司的忠誠，而是因為他害怕得罪怡和。

怡和置地，香江英資財團的霸主，掌控著中環半壁江山，祁德尊的和記洋行，在怡和面前不過是個二流角色。

他今天能坐在這里慷慨陳詞，無非是因為周錫年背后站著華資買辦財團，而他不想被卷入這場英資與華資買辦的角力中。

“祁先生，反對很容易，但怎么破局？”周錫年冷冷問道，手指輕輕敲擊桌面：“怡和已經砸下真金白銀，我們難道靠嘴皮子讓他們退兵？”

祁德尊面色一僵，隨即干笑兩聲：“爵士，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尋求談判，或許怡和只是想要合作……”

“合作？”

周錫年心中冷笑。怡和置地從來不是來合作的，他們是來吞并的。

“董事長，我們不能再猶豫了。”一位華人董事站起身，聲音沉穩：

“怡和既然敢公開收購，就是吃準了我們不敢硬拼。但如果我們現在退縮，牛奶公司就真要改姓怡和了！”

Ps：新人新書，有寫得不足之處，希望得到書友們批評與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