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你說我是不是誤會那女孩了?”
深夜,一縷月光透過窗戶,爬上胡一鑫的床,照亮了他半邊臉,他將胳膊枕在枕頭底下,盯著天花板,問出了他從躺在床上一直思索到現在的問題。
“為什么這么問?”陳諾反問,這家伙兩小時了憋出了這一句,他很好奇。
胡一鑫將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
“因為她的那雙手,繭子很厚,皮膚很粗糙而且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恢復后的傷疤,這不可能是一個騙子才會有的雙手。”
陳諾聽后贊同的點頭附和:“是啊,她懷里的孩子似乎真的病得不輕,臉色都是青的”
“你下次給老子等著,哈哈哈,你不是要揍人姑娘嗎?”胖子想起胡一鑫最后懟人姑娘的話……好哥們出糗,本能譏諷話語自動觸發。
胡一鑫聽后白了胖子一眼,盡管他看不到,隨即翻身假寐道:“去去去!馬上期末了,明兒還要復習,我先睡了”
雖然胡一鑫眼睛閉著,但是腦子里都是那個姑娘委屈巴巴,抹眼淚的畫面。他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
“媽的,錯了就是錯了,明兒去道歉不就好了,睡!”
他安慰著自己,眼睛往上一翻,呼吸漸漸輕緩……
……
第二天。
“我草!胖子,你見我身份證沒?我身份證丟了!”
胡一鑫像個受驚麋鹿,翻遍了所有他可能想到的角落,依舊沒見到身份證,緊張問陳諾。
陳諾很討厭別人打斷自己的美夢,特別是夢到和自己心儀姑娘約會的時候,嘴里罵罵咧咧:“我上哪兒知道去,除了網吧,我們哪兒也沒去過”
說完他又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網吧?對!網吧!
胡一鑫聽后眼前一亮,匆匆摔門直奔網吧而去。
這個宿舍,只有胡一鑫和陳諾兩個人住,也算是舒坦。
胡一鑫走后,陳諾一覺美滋滋地睡到了中午。
中午起床,買了個飯,順便帶了胡一鑫的,結果回來后,胡一鑫的床上依舊空蕩蕩,然后他就‘勉為其難’得吃了兩份。
吃完飯,他本想再睡個午覺,突然想起了下周要期末考試,有可能胡一鑫也在復習吧,所以他隨便抽了本書,就出發去自習室了。
其實,大學的復習,每到期末,學霸都會整理考試‘重點’,只要自己去得巧妙,再順手復印一份別人的資料,那考試十拿九穩,而學霸里就有曝脾氣的胡一鑫。
但事實卻狠狠打臉了他的想法,去了自習室,依舊找不到胡一鑫的身影。
“這小子,找個身份證,找了一整天,不會走丟了吧”
無奈,陳諾拿著書又往回走。
到了宿舍,可算見到了胡一鑫,只是這小子的狀態看上去不大對。
他們宿舍后面是一片樹林。
只見,胡一鑫兩只胳膊肘支在陽臺窗戶上上,一只手夾著煙,另一只手支著下巴,左腳踩在右腳上,單腿站立,身子依偎在墻上。
眼神深邃,眼光沒入樹林,聽到陳諾回來,頭也沒回,繼續抽著煙,十足一個猶豫男神。
陳諾見胡一鑫理都沒理自己,頓時有點情緒了,心里罵道:“虧老子找你半天,你擱這裝上猶豫哥了還!”
“哥,你這么裝深沉,身份號碼被公開在廁所了,還是誰拿你身份裸貸了”
損友就是損友,陳諾的嘴像荼毒了一般,就這還只是三成的功力。
胡一鑫掐滅了煙,轉身盯著陳諾。
氣氛有點安靜,透露出絲絲壓抑,看來有大事要發生。
從沒見過這么嚴肅的胡一鑫,陳諾以為自己隨口的一句口嗨導致胡一鑫生氣了。正準備圓場的時候,胡一鑫開口了。
“我見到她了,身份證在她那里,還去了她家。”
“好好好,你小子,連這個姑娘也不放過,還去她家……”
胡一鑫打斷了陳諾得嬉皮笑臉,說出了一句話,讓當下的氛圍壓抑到了極點。
“胃癌晚期,還能活三月,小妹先天心臟病,二妹,在上初中,父母離異,不要她們了!心臟病需要二十萬,她化療和妹妹上學都要錢,時間來不及了!”胡一鑫說完話,又點上了一支煙,坐到了床邊,深深地吸了一口。
陳諾從震驚中,很久才緩了過來,原本嬉皮笑臉瞬間也嚴肅起來,也坐到了床邊,氣氛冷到冰點。
他之前想過,那個‘乞丐’身世會很慘。
最慘也不過像電視劇那般,沒爹沒媽,一個人吃百家飯長大,吃了上頓沒下頓。
可沒想到這么慘,這老天爺疊buff呢,他媽的,還往一個人疊,讓不讓人活了!
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得坐著。
大約十分鐘后,胡一鑫似乎終于想到什么主意,掐滅煙頭,率先開口。
“我想幫她!”
“鑫哥,我知道你已經想好主意了,你說怎么就幫!我聽你的”陳諾不知何時,已經將身上的所有家當都拿了出來,這次他比誰都認真,他淋過雨,肯定知道沒有傘的日子有多么難熬。
銀行卡、有零有整的零花錢、飯卡、購物券、優惠券、衛生紙,兜里和包里能掏的他都掏出來了。
拿定主意的胡一鑫,此刻渾身充滿了力量,為了讓氣氛不再尷尬,他笑道:“你那三瓜兩棗,根本解不了渴”
陳諾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裝上家當,站起身問道:“鑫哥,那咋弄?”
“我們兩個人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那得借助群眾的力量才行呀!”
“還有兩個小時,我們班和新媒體專業的同學有一節大課,大概會有一百人,我先去把她的事跡打印出來,那時我會在上課前發起募捐,如果這個方法的效果可行,那我就去找宣傳部部長和學校書記,我辦不到的事情,發動整個學校的力量還辦不到嗎?我們可有將近一萬的學生呢!”
“對了,你去和這節課的老師,說下我們的想法,提前打聲招呼”
胡一鑫交代完這些,就出門去了,時間很緊張呀。
對于這個計劃,胡一鑫很自信,因為他覺得,人之初性本善,幫助人是件快樂的事情,他相信別人肯定也會這么想。
但事實往往很快打臉,墨菲定律,越擔心的事情就越會發生。
果然,就當他打印好所有東西,分發給同學們,準備一場聲淚俱下募捐演講的時候,事情開始不對勁兒了。
有些同學,已經把他的傳單折成了紙飛機,到處亂飛。
有些同學拿著他的傳單,揉成一團,然后一個滑稽的偷懶動作,一下砸在別人的腦闊上,之后就互相打鬧。
根本就每一個人原因聽他講,更別說安靜地關注這個事情了,所有人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更有甚者說他假惺惺,昨天都看到他罵人姑娘,今兒突然要幫人,還募集捐款,誰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誰知道他會拿錢干什么。
還有人說他可能上網沒網費了,借助這個事情騙錢,充會員卡,正好網吧最近做活動,沖二百送三百,沖五百送一千。
要不是他很堅定且明確自己要做什么,以他的暴脾氣,早炸了……那姑娘打三份工,此刻應該又跪在那里等待著她的救世主吧。
要是她看到大家這幅態度,該有多么多么絕望呀。
最后,還是在代課老師的組織下,大家終于安靜了下來,不情愿的聽他說幾句。
“她真的很需要大家的幫助”
“我懇請大家,真的,我求求大家,如果有能力,就一頓飯錢,一瓶飲料,一個筆,十塊,五塊,三塊,一塊,真的!不嫌少,都是一個心意,一種希望啊,說不定可以拯救陷入絕望的她,希望我們可以不可以……”
說著說著,胡一鑫眼淚失去控制,順著臉頰,經過了下巴,吧唧掉在了地上,偶爾有幾滴滑落進了嘴里,又咸又苦,像極了李怡婷的故事。
誰也想不到,一個二十歲的男孩子,他的第一次淚崩,竟然是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
也許是哭起到作用了把。
第二排一個扎著高馬尾,穿著白襯衫的女孩站了起來,大步流星走上講臺,將一個百元大鈔拍在桌子上,隨即轉身大喊:“是爺們的都出份力,別讓老娘看不起,我捐一百!”
她是宣傳部的副部長,叫雷爽,人如其名,做事雷厲風行。
幸好,在她的帶動下,稀稀拉拉的上來一些人來捐款……二十的,十塊的,一塊的,五塊的。
捐款最多的就是五塊吧。
整場下來,胡一鑫用盡了所有力氣,才收到了392塊錢,還不到四百,捐款人數不到一半。
這比心里預期,相差可太大了。
果然在如今,短視頻爆炸的年代,大家的善意被該死的騙子消耗的所剩無幾。
“這肯定不行,這樣下去,就算推動整個學校去捐款,也沒多錢啊!二十萬,還有什么辦法?還有什么辦法!”
整節課,胡一鑫根本沒在老師講的內容上,都在想著怎么去籌錢,他根本不敢回想,今天拍腦門答應李怡婷,籌不到錢他胡一鑫一頭撞死在她面前。
下課了,胡一鑫匆匆去了網吧一趟。
他將錢交給了他認識的網管,讓他轉交給李怡婷。
因為李怡婷每天晚上三點鐘,會去網吧打掃一次衛生,打掃一次二十塊。
他著急去想別的辦法,便匆匆回宿舍了。
可是這一幕,偏偏被新媒體專業的徐強看到了,而且還拍了視頻,這個人極度虛榮,自私自利,喜歡嚼舌根。
這個把柄,落在徐強手里,對于胡一鑫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可這時的胡一鑫將自己鎖在宿舍,他發誓,一定可以想到一個辦法來籌到這筆錢,他胡一鑫答應的事,就一定有法子的。
一場由徐強引燃的網爆炸彈,已經上好了弦,就等他開門的時候。
這場網爆,差點讓他在這個社會萬劫不復,也讓他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