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氣橫秋低沉語調的老村長主持的拍賣,突然過渡到中氣中足朝氣蓬勃說著極其煽動力話術的黑仔,游客積極性一下子給點燃,紛紛出價。黑仔這一聲吆喝,將專心維持秩序背向著的徐國強好奇心也被調動起來了。徐國強側扭過頭不經意往黑仔和老村長的方向瞥了一眼。這一看不得了,這個一手托著獅頭,一手搖著鎮宅刀向游客賣力推銷的年輕小伙身形相貌像極了那天晚上,在東成小區和自己擦肩而過越墻逃跑的那個假電工。
徐國強像觸電般來了精神,把脖子側伸得長長的努力去擦了擦近日來十分疲憊布滿血絲的雙眼,盡可能把眼睛睜得再大一些,想再一次看清楚不遠處這個穿著一身黑T恤舞獅服裝的年輕男子。可是西斜刺眼的陽光射向徐國強,受到炫目的陽光影響,徐國強頭部感覺到一陣一陣強烈暈圈,趕忙用手把額頭擋了一下。當他目光再次投向黑仔方向時,黑仔早已重新蓋上了獅頭,舞動著獅子在激揚的鑼鼓喧天聲中跳躍式向著游客方向退去,隱沒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中。
“難道最近想得太多,出現了幻覺?”徐國強踮高腳跟目送著那頭黑獅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自己視線中,本能想去追看一下,又因為擔心現場安保再出現問題只好作罷。他緊皺著眉頭,炫暈讓自己感覺胸口有股惡心感,趕緊雙手用拇指大力按壓著有點炫暈的太陽穴,輕輕扭動著脖子,脖子關節發出“咔,咔”幾下響聲,才稍稍舒緩了過來。
馬騮看著分神的徐國強,知道他這段時間來因為忙于調查“日全食”墜樓案,很久沒得到正規的休息,湊了過來拍拍肩膀:“強子,頂得住嗎,要不到邊上樹蔭下休息下。”
徐國強淺笑了一下,幽黑棱角分明的國字臉露出兩個淺酒窩,錘了幾下馬騮肩膀:“這個節點,頂不住也得頂,明天市重要領導全部到場,我們都不能掉與輕心,可不能給刑偵部丟臉了嘍。”
西斜的余暉隨著落日慢慢落下,只留下柔柔雞蛋黃般夕陽紅灑在每個游客笑臉上,他們滿懷期待著明天海神廟百年誕游神的到來。
醫生說曹隊這次算是幸運死里逃生,飛車黨高佬豪的這一槍打偏,僅僅是擦著腸部而過,取彈手術后已轉到普通病房等待康復。傍晚,同樣是腿部有傷的刑偵科老大張科,收到遠在一千多公里邊防市警察局打過來的電話后,便迫不及待驅車前往東成醫院要這個將好消息告訴曹隊。
獨立單間安靜的病房里曹隊正躺在床上,只聽到女兒輕握著他的手柔聲柔氣勸著父親這不要操勞,那不能太拼,像極了一位耐心母親在諄諄教導著一位不諳世事小孩子一樣。曹隊一直咧著嘴,笑呵呵聽著,不時點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曹夏天姑娘,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本來曹隊想說不要像夏天的媽媽一樣嘮叨,可是剛到嘴的話,又哽咽了回來,女兒確實長大了,聽著她這些暖心話,又想起了去世的妻子以前對自己的關心嘮叨,曹隊有那么一剎那眼睛紅潤了,假裝翻身側轉過去不讓他女兒看到。
“老曹,對上了,對上了。”張科太激動了,還來不及率先和曹夏天打招呼,便半側著受傷的腿徑直朝曹隊病床蹦跳了過去,急得差點又歪扭到了腳。
曹夏天見狀,趕緊站了起來,迎了上去扶了一把張科:“哎喲,張叔,你走路悠著點。”
“謝了,丫頭,你看我高興的,有要事找你爸都沒看到你在一旁。”張科呵呵笑著,不斷輕拍著自己腦袋。只有在小輩侄女曹夏天面前,張科才顯得這么和藹可親和平時在局里惜字如金不茍言笑判若兩人。
夏天聽到張科有要事找她爸,便識趣走出了病房并順手掩上房門,作為警察的家屬,她從小就曉得局里的事關系到機密,局外人哪怕是家屬也不能瞎摻和打聽。
“頭,什么對上了?”看著激動半側著腿蹦跳著朝自己而來的張科,曹隊想著彎腰半躺起來。
張科見狀,趕緊上前壓住要起身的曹隊:“喲,要不得,要不得,老曹你傷口剛手術縫合,就別逞能了,一把老骨頭了還是躺著吧。”
“遠在一千公里邊防市警察局的弟兄剛來電話,當地一位姓勞的嫌犯,因為搶劫被警方逮捕,警方依法采集了他的DNA,結果數據庫中意外比中你十五年前跟蹤開來的那宗小滿村樹林強奸殺人案留下的精斑提取出的DNA。”張科說好消息前,叫曹隊先平靜下心情,無論聽到什么也不要激動,以防他動作過大再次撕裂腹部的傷口。
“真的?”曹隊瞪大眼睛激動得從病床上,一個鯉魚打挺半坐了起來,顯然忘記了自己剛縫合的傷口。隨著動作過大,傷口拉扯了一下,“哎呀”的一聲,痛得曹隊條件反射伸手捂住傷口,輕量的血絲又從包扎好傷口的白紗布中慢慢滲了出來。
“那,那,早知道不應該把消息這么早告訴你,看你激動的。”張科趕緊上前攙扶曹隊一把,讓他輕輕背靠床沿。
曹隊聽到張科說DNA對上了,早已把自己的傷痛忘記了,這可是他苦苦等待了十五年的結果,難怪這些年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原來嫌犯躲藏到了一千公里以外的邊防市,這回終于有了好消息,他甚至忘了眼前的是自己上司,緊拖著張科的手迫不及待問:“DNA對比,全中嗎?”
張科停頓了一下,望著滿臉期盼的曹隊搖搖頭:“沒有,搶劫的嫌犯才三十多歲與十五前那嫌犯年紀相差太大了,但至少對比中了家族DNA,這個是跑不了的,兇手極可能就是在勞姓家族成員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