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院。

地上的雪，堆到近一尺厚了。

林奕走到廳堂之外，抖了抖身上的雪。

“小叔子。”

葉如蕓快步上前，幫林奕身上的雪掃落，“雪太大了，這兩天你就別出去了。”

“相公，山里那么冷，你就聽大姐的話叭——”

顏梔畫嬌笑著，上前幫忙。

“死林奕，瞧你把大姐給心疼的。”

陳山山在正堂的桌子邊兒剝著花生吃，“山里莫不是有馬蚤狐貍，真把你給迷上了，從早到晚就知道往山里面鉆。”

“山山，少說些小叔子的不是。”

葉如蕓說道：“小叔子天天跑山，不也是為了一口吃的，而且這兩天，鎮上抬了不少尸體出來，大家都快餓死了。”

“嫂嫂去鎮上看了？”林奕好奇問道。

“雨陽和熊烈去過鎮上，說情況不太好，死的人太多了，現在連草根樹皮都成奢望了，縣里連麩糠都發不出來。”

葉如蕓認真幫林奕擦拭著臉上的雪水兒，溫柔道：“雪太大，獵物也很難找，小叔子回來晚些也是正常的。”

“姐夫！”

顏雨陽臉上強行擠出一抹笑意，從南大門方向過來。

“弟弟，你跟熊烈老往南門跑啥？”

顏梔畫疑惑道。

“去吵架。”

顏雨陽怒氣沖沖道：“姐，你別讓父親知道了，叔伯他們從早上鬧到現在，非要見一見父親，說是探病。”

一聽探病，不止葉如蕓緊張，連顏梔畫都睜大了眼睛。

“人還在嗎？”

葉如蕓問著顏雨陽。

“壓根就不肯走。”

顏雨陽惱火不已，“姐夫，我那不要臉的叔伯們，把一家老小全都弄來了，現在鎮上都不斷在餓死人，你可千萬別心軟。”

“你開什么玩笑。”

林奕淡淡道：“如果你爹娘知道，興許會心軟，但我肯定不會，他們僅僅探個病，需要全家老小都帶上？這門一開，怕是寧愿死在咱家，也不可能再出去了吧。”

“小叔子，你的意思是……他們會賴上咱家？”

葉如蕓慌了神。

“他們什么做不出來？”

林奕微笑道：“我去瞅瞅，不過我丑話可說在前頭，將來岳父若是知曉我不放人進來，肯定會不悅。”

探病這個借口。

誰想出來的啊？

損的很……

“我跟你一塊去看看。”

顏梔畫主動道。

林奕帶著畫畫跟顏雨陽，一腳深一腳淺的踩著雪地，來到了南門。

熊烈在望風塔上，吐沫星子亂飛，還在破口大罵。

“罵累了吧？”

林奕輕咳一聲，問著熊烈。

“老大！俺罵的頭暈目眩，這幫不要臉的……”

熊烈還想說下去。

“換我來。”

林奕看著望風塔搖搖欲墜，熊烈這貨可是重量級的人物，情緒容易激動，一旦激動了，這塔就有倒塌的風險。

“好！”

熊烈下來。

林奕上去。

大門外，顏梔畫的幾個叔伯嬸兒，林林總總，少說也有二十來個人。

“各位，又見面了。”

林奕居高臨下，看著那幾張熟悉的面孔笑道。

“賢侄……”

大伯父漲紅著老臉，說道：“我們來探望書林，麻煩開一下門。”

“小奕，以前全都是我的不是，你讓我跟你磕頭道歉都行，我們是真心來探病的，孩子們也想他們的叔叔了，你就讓我們見見書林行不行？”

大伯母抬頭望著林奕。

林奕淡笑道：“探病嘛，也不是不行。”

幾個叔伯面面相窺，尤其是大伯母，眼中更是多了一絲狂喜。

“那你開門啊小奕。”

大伯母強行壓制住內心的激動。

今日，必須要進這林家大院，哪怕被打死，也總比餓死強！

林奕搖頭道：“我岳丈顏書林，可是骨子里的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規矩多的很，你們是他的親戚，跟我可不是……”

“小奕，你究竟想說什么？”

大伯母心里咯噔一下，頓覺不妙。

林奕笑的更開心了，“探病的話，你們過了時辰，哪有午后探病的道理？這不是要咒我岳丈死嗎？所以，我可以晚上將岳丈送回家，你們明早再去探病，這樣就可以了。”

吧嗒——

門外眾人，下巴全都掉了一地。

大伯父大伯母，聞聲立即傻眼。

林奕說的這個規矩，壓根讓人無法反駁。

可明日去顏書林家探病，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顏家，哪有獸肉！

“小奕，饑荒年，哪還有那么多規矩啊，你就開門讓咱們見見吧，我們保證……見了就走！”

大伯父露著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抬手道：“我對天發誓，絕不賴上林家！”

“你們想探病，就明天去顏家探望。”

林奕笑道：“我這林家大門，不可能讓你們進的，回去吧！”

“小奕，你別逼俺們。”

大伯母眼都紅了，“現在家家戶戶都在死人，你逼急了，俺們就凍死、餓死在你家大門口！”

林奕鼓起掌，“沒關系，西邊兒我還埋了不少人，到時候趁你們餓得還剩一口氣，我挖個坑，扔進去，也不費啥事兒。”

“小奕，我們三天沒見過一口湯了！求求你了！”

小叔抹著眼淚，雙腿因為饑餓，抖得跟篩糠一樣，再不吃飯，肯定要餓死了。

“這個我解決不了，我家也斷糧了。”

林奕揮手指著萬里雪山，“這么大的雪，你們不會覺得我家還有食物吧？”

“小奕，你行行好。”

小嬸子顫抖道：“要不，我們把孩子留下，他們可以幫你家鏟雪干活，讓他們吃你們剩下的就行……”

林奕緩緩搖了搖頭。

大雪無情，冰封饑荒結束的時間，還遙遙無期，林奕不是神仙，救不了別人。

“找你們萬能的監鎮官，不送。”

林奕走下望風塔。

門外，一眾顏家親戚，面面相望。

來時，鎮上還不斷有尸體搬出，連監鎮官都在家餓得直叫喚，現在除了林家，哪兒還有食物？

“這小畜生，家里肯定還有很多肉！”

大伯父連捏拳頭的勁兒都沒了，有氣無力的砸了一下大門。

“誰能救救我們？”

所有人都絕望了。

“這小畜生聰明著呢！本來，那傻胖子說了家主不在，咱們還有機會把門騙開，現在是徹底沒希望了！”

“我不行了，今天一定要吃到他家的獸肉！”

“不僅今天要吃，以后也要吃！”

“沒錯！他既然能養書林和秋水，那也要一直養著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