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陳辭起床后，和家人一起吃過早飯。

他主動提出，今天要送陳歲上學堂。

“二哥，我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去學堂的。”

這個時代女子十六成年，男子十八成年。

陳歲想到自己已經成年，在底層本該成婚相夫教子的年紀，上學堂還要人接送，恐怕會被同窗們笑話。

這時大嫂孫秀蓮突然開口，贊同陳辭的提議：

“什么成年沒成年的，你是咱家最小的，得好好護著。

“這兩天街上不太平，你二哥閑著也是閑著，就讓他送你。要不然他這個街溜子又該瞎跑，半夜三更不回家。”

說著，不忘埋汰陳辭一句。

大哥陳年也表示贊同。

見家人都堅持，陳歲也不再拒絕。

陳辭不語，只是一味吃飯。

兄嫂并不知道，昨天在學堂惹上趙老狗的事情。

為避免家人擔心，他壓根沒提這茬，只是輕松敷衍過去。

嫂嫂還感慨萬幸，自家沒招惹上趙老狗這個地痞，要不然他們一家都沒有活路。

飯后，一家四口整齊出門。

陳辭送小歲上學，哥哥陳年挑擔子上街出攤，嫂嫂去巷口洗衣做活。

剛邁出家門。

四人就見到巷里的鄰居齊齊跑到巷口看熱鬧，歡快喊著什么：“趙老狗失心瘋了。”

如果說整個青石縣，誰最讓人痛恨，恨不得生啖其肉。

非趙老狗莫屬。

趙老狗負責全縣每月二十名人牲的挑選，借此成了青石縣最具“權勢”的地痞，全縣的市井混混，都爭著跟趙老狗混。

在陳辭前世的現代，趙老狗就屬于縣里黑社會的頭子。

以趙老狗為首的地痞流氓，借此征收保費，誰家不給保費，就要被抓去喂妖魔，攪得普通百姓苦不堪言。

聽說禍害鄉里的趙老狗瘋了，周圍幾條巷子的百姓都人傳人，叫上鄰里朋友，千萬別錯過這等潑天的好事。

一家四口走到巷口，果真撞上正街上圍著看熱鬧的人群。

烏泱泱的人群中間，圍著的是跪在地上、衣衫凌亂、神態瘋癲的趙老狗。

“趙大嬸！我我我有罪！我不該害你兒子！”

趙老狗跪在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面前，扯著她滿是泥污的衣角，渾身動作扭曲，歪著脖子，用老婦人的衣角狠狠蹭著自己瘋癲猙獰的臉，沾上道道泥污，嘴里不斷嘀咕：

“你兒子有什么罪？他只不過長得好看點……對對，他好看，憑什么長得像個娘們……玩完就把他弄死……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趙老狗語無倫次，說著毫無邏輯的話。

人群中，陳辭看向身旁的嫂嫂，孫秀蓮無奈嘆了口氣，解釋道：

“趙大嬸的兒子體弱，就供他讀書，今年參加縣里縣試考秀才，結果撞上趙老狗，因為長相清秀，像個姑娘，被趙老狗……

“唉，人死的時候，正好是縣試結果出來，他兒子中了秀才。鄰里間都知道趙大嬸為人極好，母子倆相依為命二十多年，結果白發人送黑發人，好好的大小伙子還是這么個腌臜死法……”

解釋的同時，孫秀蓮堵著妹妹陳歲的耳朵。

陳辭沒說話，默默看著眼前。

七十多歲的老婦人渾身劇烈顫抖，看著腳下的趙老狗，溝壑褶皺的臉頰滑下兩道淚痕。

腦海中，不斷浮現兒子從小到大的畫面，最終定格在，她獨自背著兒子的尸體回家的那個雨夜。

她永遠都忘不了，自己兒子衣衫凌亂、渾身鮮血的場景。

趙大嬸手中的拐杖狠勁朝趙老狗身上砸著，嘴里無聲嘶吼。

圍觀人群中，不斷有爛菜葉、臭雞蛋朝趙老狗砸去。

瘋癲的趙老狗只是一直跪在地上，雙腿交替來回蹭地爬行，一個個說著自己的罪行：

“您閨女那么小，我不該……”

“劉寡婦她只是反抗了……”

“我替縣衙辦事，我沒辦法……不，我不能狡辯，我就是個惡人！”

“我有罪，我有罪……”

人群中，激蕩著憤怒，同時徘徊著哭聲。

陳辭按照趙老狗自己交代的罪行，環視聚集起的人群，很少有像自己家這樣，一家四口整齊健全的。

相依偎淚流的每家每戶身邊，似乎都有那么一個或幾個身影，缺席不見。

這樣殘缺的家庭里，笑容更是永久缺席，而悲戚常駐。

陳辭默默注視著一切。

比起自己悄無聲息殺了趙老狗。

眼前的場面，更符合趙老狗的歸宿。

身旁的嫂嫂重重嘆了口氣。

心中再次慶幸，佛祖菩薩諸天仙佛保佑，沒讓她們一家招惹上趙老狗。

悄悄看了一會，孫秀蓮便拉著丈夫和弟弟妹妹離開。

正當陳辭一家剛要準備離開。

述罪的趙老狗突然沖向這里，攔在四人面前。

渾身掛著菜葉，散發著臭雞蛋的惡臭，凌亂的趙老狗撲通一聲跪在一家人面前，重重磕頭：

“陳年，我不該訛走你三雙草鞋，您原諒我，您原諒我！”

趙老狗對著陳家成員挨個磕頭，額頭上已經是鮮血淋漓。

孫秀蓮扯著丈夫趕緊離開，看都沒看這惡人一眼。

而陳辭，也拉著妹妹轉身。

聚集起的人群，為兄妹二人讓出一條路。

晨光下，高矮相差半頭的兩個身影向學堂走去。

陳辭背著書笈，拉著妹妹的手腕，雙瞳中悄然閃過一抹粉紅光亮。

身后人群突然爆發驚叫——

趙老狗猛然掏出一把尖刀，仰天長嘯，舉起劍刃刺向口中，吞刃自盡。

不瞑目的尸體跪在人群中，嘴里銜著刀柄，死狀凄慘恐怖。

聽到身后動靜，陳歲好奇回頭。

然而余光看見的，只有二哥陳辭常年練武粗糙的手掌，遮擋住一切恐怖。

陳歲微微挑了挑嘴角，眼神看向陳辭。

要是每天都有二哥接送，似乎也不錯。

陳辭目光堅毅向前，不見半點情緒。

【“斬殺趙老狗，獲得100點道果點數，可掠奪其任一道果：”】

【一、次等資質：最差修行天賦；】

【二、《拳體教習總綱》（未入門）（無階道果）：乾陽王朝武道最基礎體術，習得圓滿后，體術招式可達致臻化境，晉升武道二階玄境；】

【請宿主進行選擇】

……

“讓開讓開！”

人群被一隊捕快沖散。

在得知趙老狗當街發瘋后，縣衙擔心趙老狗失心瘋透露什么不該說的東西，命他們前來阻止，并把趙老狗帶走。

見到人已經死了，領隊的捕妖隊捕頭命人封鎖現場，自己帶人勘察趙老狗的尸體。

“是自殺，可是無緣無故，人怎么會瘋了？”

旁邊一名捕快詫異問道。

捕頭張臣搖頭，臉上掛著嚴肅和無奈。

趙老狗這個狗腿子死了，縣衙要追查到底，他們查案的，必須要給個清楚的交代。

為了一個地痞混混的死，縣衙如此大費周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