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17歲，第十中學187期6班學員。”

AI冷冽的聲音在選拔室內清晰回蕩。

方山雙手作十字交叉狀背于腰后，身姿筆挺地站在空曠的測試大廳正中間。

縱然此刻面無表情，但其緊抿的雙唇其實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安。

因為這次武道班選拔對他而言，意味著一切。

家里已經沒錢支撐他再修煉下去了，除非能夠通過此回武道班測試，進而獲得某財閥賞識，繼續給他提供修煉資源。

另外更重要的，是借武道班為跳板，博一張通往武院高考的入場券……

武道，是像方山這樣的寒門子弟魚躍龍門的唯一機會！

面試官楊明坐在金屬長桌后，AI助手懸浮在側，投影屏上一條條展示出方山已經檢測結束的各項數據介紹，他將目光久久停留在其中一條信息上面。

“氣血檢測，以純肉身催動黃階下品呼吸法「混元一氣」后，氣血值最高達到87。”

楊明的眉頭微微挑起：“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本校最近五年所有參加武道班測試的學生里的最高紀錄！”

隨著他的瞳孔移動，其面前的三維投影分裂成兩幅畫面。

左側是方山雙手合攏劈砍鈦合金靶機的影像，其掌心處流轉著一股若隱若現的金色真氣。

右側則是已經測試完畢的之前學員們的對比數據。

同樣以身肉身催動功法，他們那些暫時關閉掉義體后所能爆發出來的氣血值，目前最高的一個學生只有35。

在現代武道體系中，武者實力以「氣血值」為基準量化標準，大致分為肉身氣血值和義體氣血值。

普通修煉武道的學員，不依靠以義體為代表的改造手術，氣血能穩固在29以上便算是合格。

“有趣……”

楊明忍不住問：“沒有「勞宮穴」真氣輸出閥，你是怎么做到雙手熟練外放兩股同頻真氣的？”

方山張開手掌，掌紋間還殘留著測試時留下的灼痕：“報告楊老師，這是家傳武技《玄碑手》的運勁技巧，從十歲開始，我每天修煉該功法至少三個周天，從沒中斷過。”

楊明聞言饒有興致地以特定頻率眨了眨左眼，其眼內登時閃爍出一道暗紅色的光芒來。

方山知道對方正在掃描自己的每一條肌肉纖維，每一根骨骼密度，這是高級義眼才擁有的功能，價格極為昂貴。

只是這種被渾身上下都在被透視的感覺讓他難免有些拘謹。

“有意思！”

楊明自喉嚨處發出沙啞的笑聲：“兩股以上同頻真氣外放，這需要將功法修煉至小成境界才能做到，也是我校武道班近十年來的畢業條件之一，卻沒想你身在普通班，提前半年竟能做到。”

要知道當今的武道體系，義體修煉武者普遍依賴「功法腦機」這一核心技術。

他們后頸處都嵌著一塊拇指大小的微型腦機。

只需連接武庫，一個意念，就能將各類功法和武技下載到腦海深處，如同往U盤中拷貝文件般簡單。

唯一弊端是下載來的功法只是初窺門徑，堪堪入門而已。

想練到小成境界，將每一股真氣精巧入微地同頻配合，終究要靠努力訓練以及遠超普通武者的優秀悟性。

“只憑肉身就能達到87的氣血值的確驚人！”

楊明挑了挑眉，給予了一定的認可。

即便不參考純肉身的數值，之前的所有考生靠著義體植入和改造手術，才能將綜合氣血值（肉身+義體）勉強維持在最高75上下。

要換作早幾年，這小子絕對有資格進入武道班，而且進去后還會被當作尖子生來培養。

只可惜……

楊明皺著眉頭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眼前的投影屏瞬間切換，顯示出今年的武道班錄取標準：

1、義體植入（非必要條件）

資格說明：測試者最好擁有1個戰斗義體（攻擊/防御型）+1個輔助義體（感知/機動型），未植入義體者，請參考第4點。

資格限制：淘汰黑市義體/越級植入

2、肉身改造（非必要條件）

資格說明：測試者須擁有氣海（成功進行越高級的氣海擴容手術者優先）+經脈內氣流通暢（成功植入越高級的靈脈導管者優先）

資格限制：淘汰氣儲量＜100真氣單位

資格限制：淘汰真氣流速＜1單位/秒

3、功法認證（非必要條件）

資格說明：測試者須掌握至少1門功法（通過腦機成功刻錄越高級功法者優先）+2門武技（通過腦機成功刻錄越高級武技者優先）

資格限制：功法和武技須出自「正版武庫」或者提供版權合法證明

資格限制：淘汰盜版功法（可能觸發腦機反噬）

4、義體契合度（必要條件）

資格說明：測試者須提供官方機構出具的義體契合度測試報告

資格限制：淘汰已植入義體的武者義體契合度＜34%

資格限制：淘汰未植入義體的肉身武者義體契合度＜39%

5、氣血值（必要條件）

資格說明：測試者身體綜合氣血值須≥81

資格限制：淘汰測試前使用非永久性增益類丹藥者（如血髓丹、爆氣散）

資格限制：淘汰測試前進行短期氣血改造手術者（如「血泵過載模塊」或「腎上腺素強制激活」等）

此刻方山的電子檔案右下方，正清晰地呈現出刺眼的三個紅色蓋章字體：未達標。

總共五個項目，只有第3項功法認證和第5項氣血值合格，其中關鍵點是第4項必要條件義體契合度必須達標。

然方山這一項只有12%，差得實在太遠。

楊明嘆了口氣，點擊發送，面試結果立刻投射在方山身前呈三維顯示。

“未達標，怎么會這樣……”

方山顫抖的聲音瞬間卡死在喉嚨里。

他清楚記得，前幾年的選拔大綱并沒有如此嚴苛的要求。

只要綜合氣血值超過80并掌握熟練掌握一兩門功法和武技，再通過現場簡單的面試，就能順利被選入武道班。

可現在，新標準整整多出三條。

“方山，你的肉身天賦確實驚人。”

楊明的聲音里隱隱帶著幾絲遺憾：“但是抱歉，你無法加入今年開始的武道班，原因你也看到了。”

方山只覺此刻腦子一片空白，想要說點什么，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你運氣真不好，換做去年，肯定就過了。”楊明嘆了口氣。

“楊老師，請問這條件……是什么時候修改的？”方山不甘地問。

“上個月的全球新聞你看了嗎，人類最后一個肉身武圣王青峰戰死的消息？其實在王老成圣之后的四十年來，再無一個新肉身成圣的武道修行者出現……同時隨著科技進步，義體武者的培養成本和培養效率全都在肉身武者的百倍甚至千倍以上。所以本月初，我們赤霄城發布了新一版的未來武者培養標準，放棄了純肉身武者培養這一項。所以十中，不，或者說是赤霄城所有高中都接到通知，從今年開始只培養適合融入義體進行武道修煉的年輕人。”

頓了頓，楊明繼續壓低聲音道：“如今，武者都依賴義體植入獲得的氣血，你義體契合度低，無法承受中高階義體植入，強行植入下場只有爆體而亡。你想啊，一件1級義體所能增幅的氣血就已經超過一百點了，光這一百氣血，你純肉身要修煉多久才能達到？”

“可，可是楊老師……”

方山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哭腔保持平穩：“我家里條件不好，我從十歲開始刻苦修煉，這一屆武道班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我畢生的夢想，我，我……”

沒等他說完卻被楊明狠心打斷：“不是我不幫你，是你的契合度太低了。”

“如果你的義體契合度能達到34%的及格線，我都可以幫你申請校園貸，幫你尋找對像你這樣肉身潛力大，基本功打磨扎實的特殊型人才感興趣的公司。可惜你的義體契合度實在是太低了啊！”

說著，楊明關掉方山的測試報告：“你的義體契合度才12%，這對校方和任何財閥來說，再無培養價值。聽老師一句勸，普通人在時代大勢面前，是沒法掙扎的，你還是早點放棄自己的武道夢想吧，距趁早去學門手藝，或進工廠當個工人也挺不錯的。”

方山沉默片刻，抹了把眼角，終于低聲道：“我明白了，謝謝楊老師指點。”

隨后推開門，腳步沉重地離開了選拔室。

門外，其余等候選拔的學員排著長隊。

有的身上植入了最新款的戰斗義體，有的脖頸后方隱約露出改造手術留下的淡紅色疤痕。

他們看著方山出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眼里神色各異，有的憐憫，有的漠然，更多的是緊張。

方山沒有停留，雙目無神地穿過走廊。

陽光從走廊東側的透明玻璃透射進來，落在他的肩膀上，毫無暖意可言。

當方山回到自己的教室187期6班時，里面正好是上午最后一節課前的課間休息，同學們正三三兩兩地湊在幾處聊天，只有零星幾道目光從他身上掃過。

他們看方山一臉沉悶，都猜到肯定沒過。

十中會在每屆高三學生的上學期期中，進行一次武道班選拔，學校會對被選拔出來有希望考入全國武道高校的潛力學生投入巨大資源培養。

方山這第187期學員，共計三十六個班，每個班大約四十許學生，總數近一千五百人，其中能通過武道班選拔的，據班主任揣測多半不超過十五個，也就是百里選一的難度。

落選？

再正常不過！

方山一臉頹喪地坐回到座位，路上緊緊攥著拳頭終于緩緩松開：“也許，是時候放棄了……”

班里的大多數同學其實早就認命，有的在準備職業技術大專的考試，有的甚至已經托關系找好了工作，等拿到畢業證就直接上崗。

只有他，還在做著不切實際的武道夢。

孤獨地坐在無人問津的教室座位上，方山只覺胸口堵得慌。

多年來沒日沒夜的苦修，換來的是什么……

是父親偷偷往他書包里塞一半自己日常使用的止痛藥？

是母親看他練功受傷時欲言又止的關切心疼的眼神？

是妹妹，妹妹她……

可自己竟然連這次武道班的門檻都摸不到，就更別說半年后的武校高考了！

87的氣血值，呵呵……

方山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個數字在那些融合了高級義體的富家子弟眼里，恐怕就是個笑話。

繼續堅持下去，還有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