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還是那條小巷，但光線的銳度、明度顯然要比剛才清晰得多了。

自己癱坐在路邊，背靠著墻，手腳都被綁了繩子。

面前的地上擺著一小堆雜物，都是斯拉格兜里的零碎，煙卷、錢幣什么的，顯然已經被檢查過了。

那個友善的諾爾則蹲在前面幾米遠的地方，手里玩著一顆小石子，看著斯拉格：“你受傷了？需要藥劑嗎？”

斯拉格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手：“沒事沒事，就是小傷……”

諾爾看著他，慢慢說道：“你確定是小傷？你要是需要，我有凈化藥劑。”

斯拉格連忙搖頭：“沒事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

諾爾嘆口氣：“行吧，那我們聊點正事。”

“聊什么正事？”斯拉格腦子緊急地打著轉。

那個女的，長得挺漂亮、但臉很冷、兇神惡煞的，又是【神能者】，一言不合就是一槍，追了他半個世界，幾次都差點要了他的命。

這個男的，是這幾天在邊疆鎮酒館里認識的，酒量不咋地，賭運倒是不錯，人也算爽快，請自己喝過幾次酒、玩過幾次牌。沒想到也是沖著自己來的。

他們是一伙的嗎？

斯拉格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禍事都是自找的……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情，斯拉格就瑟瑟發抖。

斯拉格也就是一個小賊，借著去雇主家做事，順手偷點東西。

這次他的雇主是神能學院的一位導師，本以為鼎鼎大名的神能學院已經是這個世界的精神主宰了，導師家里怎么說也會有點錢，誰知道導師家里雖不說一貧如洗，那也是普普通通。

斯拉格做了幾個月的工，什么便宜也沒撈到，只好自認倒霉。

那天夜里，聽到秘庫起火了，斯拉格就不免手癢，溜過去想撿點便宜。到了那邊，才發現不僅僅是火，更可怕的是……無數神能者在殊死搏斗。

斯拉格在角落里躲了一夜，走也走不掉，動都不敢動，直到沒了動靜，才爬出來。

到處都是尸體，有神能學院的裁決官、監察官和學徒，也有穿著奇怪服裝的外來者，不知道是怎么進到學院秘庫里來的。兩邊都死了不少人，看樣子最終還是外來者失敗了。

斯拉格嚇得尿了褲子，順手裹了幾件小玩意就趕緊逃命，做工的導師家也不敢回，直接就逃出了中央環區。

陸續逃去了幾個環區，斯拉格發現：中央環區的學院城出了這么大事，外面居然沒什么消息。神能學院果然神通廣大，后續料理得挺干凈，消息也封鎖得嚴實。

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斯拉格發現自己被那個女人盯上了，一路逃到了邊疆鎮……

斯拉格最初以為他們是學院的裁決官來滅口的，現在看來倒更像是賞金獵人或者黑吃黑的同行。

那么，是不是還能談談？這個友善的諾爾像是可以討價還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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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神能學院的秘庫到底發生了什么？”諾爾發問。

既然他們不是神能學院的裁決官，那么有些話就可以說了。

斯拉格決定了。

“我看見的我都告訴你，你得放了我，以后也不許追我?！?

“這就對了嘛，好說好散，何必打打殺殺呢?！?

接下來，斯拉格就把秘庫火災那天夜里的事情說了個干凈。

“一群神秘的外來者，在秘庫里和學院的人殺了個兩敗俱傷？”諾爾沉吟著，“這些外來者，是什么樣的？”

“樣子我沒敢細看……”斯拉格光是說起來似乎都很害怕，“有男有女，有高有矮……都穿著麻布袍……什么顏色都有……”

麻布袍？什么顏色都有？這不廢話嘛……窮人就穿麻布袍，滿街都是……什么顏色都有，那還是窮人嘛，滿街都是……諾爾覺得這簡直等于沒說。

“鐵鏈！”斯拉格害怕諾爾不相信，趕忙又補充道。

“什么鐵鏈？”

斯拉格又猶豫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沒看清……他們有些人戴著鐵鏈……”

“戴著鐵鏈？奴隸？”

“不是……不是身上捆著，是脖子上戴著……”

“像項鏈一樣？拿鐵鏈當裝飾品？”

“好像是的……”

一群外來者，穿著麻布袍，戴著鐵鏈，深更半夜在神能學院的秘庫里出現，和神能學院的人死斗一場，甚至還引發了大火。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呢？

諾爾還在思考，遠處卻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

那聲音像是吹響了號角，又像是機械怪獸在嚎叫，洪亮而悠長。

諾爾抬頭望去。遠處的天邊，那層隱隱反射著光線的穹頂之外，有一片紫色的光芒在晃動，就像是電離球里的弧光。

這景象持續了大概三十秒，那光芒漸漸消失。小鎮又恢復了平靜。

奇怪了，這是怎么了？

諾爾轉身過來，還想繼續詢問。

墻角的地上卻只剩下了幾根繩索和一小灘可疑的黑色黏液。

這家伙居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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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某處的一所房屋內。

廚房里，那個兇狠的女士在餐桌旁坐著，正在慢慢吃一份菜。

諾爾直接開門走進來，給自己倒了杯白水，也坐到桌子邊。

兩人默默無聲，各自吃喝，過了好一會，諾爾才問道：“怎么樣？”

那女人語氣冷淡：“什么怎么樣？”

“這菜?。　旧尘驴救狻俊Ｌ澪疫€專門給你留的。”

“還行吧?！蹦桥搜氏率澄?，問：“人跑了？”

諾爾見她對食物一點欣賞的意思都沒有，很無趣地點點頭。

那女人又說：“哼，我早說直接上就完了，你非要搞這么多花樣，最后還不是讓他跑了！”

諾爾慢慢看著杯中的白水：“總是要先禮后兵嘛，沒必要一來就搞得那么過分。這次要不是你提前沖進來，我都吊上他了?！?

女人白了諾爾一眼。

“你脾氣太急了，莉娜，這樣不好?！?

女人這下徹底停下刀叉，一字一頓地說：“【琳娜】。L，I，N，N，E，A。琳娜?！?

“是是，琳娜?！敝Z爾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都差不多啦，名字嘛，就是個代號?！?

琳娜，這位兇巴巴的小姐繼續嚴肅地說：“我叫琳娜·?！漳取じジ裆@是我的名字，是我的榮譽，不是什么代號。我們既然一起做事，就是搭檔，你就要信任我，要信任我的名字?！?

顯然諾爾已經聽過這樣的教訓很多次了，他撇撇嘴，不以為然：“搭檔，同事，伙伴，朋友，都只是狀態而已。你出錢，我辦事，完事兩清，好說好散。”

琳娜有點生氣了，眼睛直直地盯著諾爾：“你不要這樣吊兒郎當，失去記憶是一種病，不是你拿來逃避生活的借口。真不知道當初為什么要救你，早知道就讓你死在隧行通道里好了……”

“是啊，當初你為什么要救我呢？”諾爾嘆了一口氣，舉著杯子照著燈光看。

沒有身份，沒有記憶，沒有過去，也許也沒有未來……是誰把自己放在這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