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看！”過去查看的迪特又叫了起來。

諾爾爬起來，走過去一看。那個蛞蝓的殘骸里，居然是斯拉格，如果這個東西還能叫斯拉格的話。

他已經(jīng)不成人形了，肌膚和黑質融合在一起，無數(shù)的黑色結晶和黑色黏液從肌肉里生長分泌出來，只有胸以上還看得出人的形狀。

“他還在動。”迪特驚叫。

諾爾低頭去看斯拉格：“你還能說話嗎？”

“財寶……財寶……巴姆大人搶走了……”半個斯拉格努力地說。

怪不得。諾爾這才想通了前前后后的原因。

斯拉格從秘庫火災里偷了東西，逃來了邊疆鎮(zhèn)，躲在廢穴里做工，以為可以避一避。誰知道終究還是走漏了風聲，被契主巴姆盯上了。

斯拉格可能是在廢穴做工而沾染上黑質，他后來病入膏肓，血酬者卻干脆把他捆在這里，打算讓他和那株血肉植物融為一體。

這也是巴姆大人劫財滅口的一環(huán)吧。

那株血肉植物，也是無數(shù)次、許多個被處決的人融合而成的。人被黑質侵蝕成為怪物，然后永遠被束縛在這里吸附黑質，作為一種處理“垃圾”的方法。

“油料”，就是他們對黑質的稱呼。世界各地產(chǎn)生的黑質，運來邊疆鎮(zhèn)，都在這里堆填。

這就是廢料場的生存之道，契主老爺們的生財之道。

諾爾忽然想到邊疆鎮(zhèn)莫名失蹤的那些人，他抬頭看看那株怪物，心里根本不敢往那兒想。

“死后享血食，活則大苦，陰返陰也……”那個頭顱翕動著嘴唇。

“他說啥？”迪特不明白。

“導師……光……我的光……在哪里……”那個頭顱又喃喃自語了一段，吐出了最后一口氣，再也不動了。

琳娜也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問諾爾發(fā)生了什么。

“不好說。”諾爾也不確定，“他好像是背了一句口訣，聽不懂，不像是通用語……然后又在找什么光，又好像在問一個人……”

“趕緊走吧。”琳娜催促，“我們還要去找那個契主算賬！”

“這里怎么辦？”迪特問。

諾爾狠狠地回答：“全部燒掉！”

火焰吞噬了那株怪異的血肉植物，它的無數(shù)條肢體驟然痙攣起來，一張張覆蓋在黏液下面的臉孔突然掙扎扭曲，它們仰向翻騰的黑煙，仿佛在無聲地尖叫。

濃煙里爆發(fā)出刺耳的尖嘯，那是哭嚎、肢體破碎、金屬刮擦等等所有聲音匯合在一起的嚎叫。

這聲浪沿著彎彎曲曲的洞穴通道一直噴向上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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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的契主居所。

巴姆龐大的身軀陷在一張軟椅里，面前是一桌子的食物，全都是巨大的碗盤，堆得滿滿當當，但巴姆現(xiàn)在一點食欲也沒有——他氣得要死。

巴姆緊緊盯著面前桌子上一口小小的木箱子，漆面剝落得不成樣子，木頭已經(jīng)舊得發(fā)黑。

箱子里巴姆已經(jīng)翻撿過幾次了，一堆齒輪、幾只透鏡、幾只水晶杯、還有一些古錢幣，雖然值幾個錢，可也不稀奇。

這就是秘庫里偷出來的魔法秘寶？！那個該死的小賊到處吹牛逼，結果就是這種破爛玩意！

要不是已經(jīng)把他填了廢湖，巴姆真想狠狠抽他一頓鞭子。

巴姆壟斷著邊疆鎮(zhèn)的廢料生意，但這并不是他全部的生意，那些不方便擺上臺面的“油料”生意才是真正賺錢的買賣。

上面對這方面的需求一直在增加，好在巴姆天才地發(fā)明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一直都頗得贊賞。

秘庫火災的事情，巴姆也有聽說，他一直在擔心“油料”輸入會不會受影響……結果邊疆鎮(zhèn)最近就剛好多了幾個鬼鬼祟祟的小賊……

巴姆是識趣的，如果幫大人們尋回失竊的物品，也算是盡了一份孝心……正好可以趁著機會打聽一下來年的供應計劃……

可眼下，就這么一堆破玩意，巴姆提都不好意思提……

“噗~”巴姆倒在椅子上，精疲力盡。

生意不好做啊。

外面?zhèn)鱽硪魂囙须s的喊叫。

然后是砰砰的爆炸聲，接著又是咻咻的聲音，像是電流或射線，還夾雜著沉悶的打擊聲，像是肉體撞擊的聲音。

外面怎么這么吵，這幫人真是欠管教，改天總要好好教訓一下他們。

巴姆真想叫人去管教一下，外面的聲音卻突然就沒有了。

門哐地一聲踢開了。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大廳里響起：“巴姆大人，是嗎？哦，看樣子我們打擾你用餐了……”

巴姆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朝四面拼命喊：“噗噗噗噗~”

血酬隊長從后面慌里慌張地跑了出來，看著這局面，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護衛(wèi)在巴姆旁邊。

這個血酬隊長，高大威猛，戴著皮質面具，服飾和項圈顯然都比之前的血酬者高級得多。

“警衛(wèi)！警衛(wèi)！！”血酬隊長還有一絲妄想。

“別喊了。”琳娜很不耐煩地說，“都沒有了。”

巴姆朝四周看了看，外面安安靜靜，他立刻就明白了狀況。

巴姆說：“噗噗~”

血酬隊長說：“巴姆大人希望跟你們談談，一切都可以談。”

諾爾和琳娜都愣了一下，諾爾好奇地問：“巴姆大人的語言這么別致的嗎？”

血酬隊長沒有回應，看不出他面具下的臉是什么表情。

諾爾跨上一步：“幫其他城市處理黑質廢料，巴姆大人的好生意啊。拿人來吸收黑質，這是人干的事嗎？！”

巴姆說：“噗~噗噗~噗噗~”

血酬隊長說：“巴姆大人說，這都是生意，請你不要代入感情。那些人在其他地方也是消耗品。”

“我妹妹呢？！”迪特的聲音混合著顫抖和憤怒。

巴姆望向大廳另一側：“噗噗噗~”

血酬隊長說：“巴姆大人說，如果我們和解，我們會盡全力去查。”

“和解？”諾爾慢慢抽出短棍，“邊疆鎮(zhèn)這么多條人命都在廢穴里了，你要不要去跟他們和解一下？”

巴姆一動不動，眼珠滴溜溜地盯著諾爾。突然，他的身體向下一沉，喀啦一聲巨響，連人帶椅子向地底墜落。

“不好！”諾爾大叫一聲，猛跑兩步，也只看見那塊地面剛剛合攏。

巴姆大人的椅子下居然有機關，跑了。

“這肥豬居然還有這一手！”連琳娜也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