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終于要露出馬腳了是吧？想把我丟在一個語言都不通的國家，然后看我垂死掙扎？」

「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樣歹毒的媽媽！」

「我告訴你，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就別想好過！等著吧！」

我委屈不已：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讓你盡快獨立。」

他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當(dāng)初你不讓我參加奶奶的守靈，我就已經(jīng)看透你是什么人了。」

「兒子，我已經(jīng)跟你解釋很多遍了，你奶奶那邊的習(xí)俗需要在守靈一個月，你當(dāng)時快要中考了……」

他打斷我：

「好了好了打住，別再用你那些拙劣的理由了！」

我們就迷路了。

兒子用手機下載了當(dāng)?shù)氐膶?dǎo)航軟件。

在看不懂語言的情況下，七拐八拐終于找到了落腳點。

我很欣慰。

兒子比我想象的聰明得多，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的能力也不錯。

到了丹麥。

兒子破天荒地想喝一喝當(dāng)?shù)氐木啤?

才喝了兩口，他臉紅得不行。爬上床去睡覺。

而我就沒他那么幸運了，只喝了一口酒，就在廁所里吐了又吐。

我輕輕推開兒子睡覺的房間，看到他正躺在床上安睡，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

輕輕翻開他的筆記本，在最后一頁寫上：

「我很后悔，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違背你的選擇，我應(yīng)該尊重你的意愿，讓你去給奶奶守靈一個月。」

這是我第一次表露自己后悔的情緒。

希望他晚一點看到吧。

第二天。

我?guī)е擅蓙淼降湹墓沤ㄖ啊?

恢宏高大的古建筑仿佛是一幅掛在天空上的油畫，給人很大的震撼。

逛完古建筑后，我們進(jìn)入現(xiàn)代的步行街。

當(dāng)我主動推門進(jìn)入一家店，拿起昂貴的游戲機時，蒙蒙微微瞪大眼睛，非常意外。

他上初二的時候。

沉迷于玩游戲，成了年級的吊車尾。

我心里著急，一氣之下從他手里搶過游戲機。

砸了個稀碎。

我當(dāng)時還揚言說，家里有游戲機就沒有我。

鄰居不冷不熱地說：

「不就是玩?zhèn)€游戲嘛，成績不好就不好唄，干嘛要這么兇，一點都沒有當(dāng)媽的樣子。」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智商，居然還想讓兒子成績好。」

「該不是看我家軒軒成績比蒙蒙好，所以就急了吧？」

我跟鄰居大吵了一架，也讓兒子失去了好朋友軒軒。

我見不得蒙蒙玩游戲，更不用說花幾千塊給他買一套游戲機了。

「媽，我玩游戲怎么了？年級倒數(shù)第一又怎么了？礙著你的事了嗎？」

「你能不能不要對我控制欲那么強，軒軒說我有一個變態(tài)媽媽，她說的對！」

4

為了跟我對抗。

盡管玩不上游戲，他也不沉下心好好學(xué)習(xí)。

直到。

蒙蒙的死對頭炫耀：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實力，連及格都沒法的蠢豬！」

蒙蒙第一次嘗到尊嚴(yán)被踐踏的感覺，回到家后就打開了課本。

我很欣喜他有這樣的轉(zhuǎn)變，迅速給他熱了一杯牛奶送過去。

他將牛奶打翻在地，沖著我大吼：

「我是五年級的小孩！沒有自控力，難道你大人還不明白嗎？為什么放任我玩了整整三個月游戲，一直到我的成績徹底跌到年級倒數(shù)，你才開始制止我！你作為家長的責(zé)任心呢？」

他盯著做不出的數(shù)學(xué)題：

「現(xiàn)在我怎么補也補不上來了，你滿意了嗎？」

我對西方面孔的服務(wù)生說：

「你好，我想要一款索尼PS5Pro，一款微軟XboxSeriesX。」

蒙蒙眼神中流露出驚訝：

「你確定要買這兩款游戲機嗎？你不知道有多貴嗎？」

他緊鎖眉頭：

「我告訴你吧，一個六千多，一個五千多，怎么樣，你現(xiàn)在還愿意掏錢買嗎？」

蒙蒙的語氣透著嘲諷：

「沒那么多錢，還敢拿這么昂貴的游戲機，簡直是自取其辱！」

像是不想給我反悔的時間。

他眼疾手快地招來服務(wù)員給我們打包好，催我快速付錢。

拎著游戲機，他一臉鄙夷：

「被迫花了那么多錢，有沒有覺得大出血？有沒有覺得很心疼？」

「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回到公寓，我忙著給他安裝游戲機。

其實把他的游戲機砸了后，我一直很后悔，現(xiàn)在終于可以補償回來了：

「蒙蒙，當(dāng)初砸你的游戲機，是因為你沉迷游戲。」

「現(xiàn)在你要長大了，要獨立了，以后……我也不會管你了。」

「其實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不了解游戲，我知道它們很貴。」

他緊緊攥著拳頭：

「你想放松我的警惕嗎？」

我沒再說話。

埋頭安裝好游戲，自顧自地開始打了起來。

他站在一旁看著，最終還是扛不住新款游戲機的誘惑。

也湊過來和我并肩坐下。

我們兩個一起在游戲里穿梭。

我能看得出來他很高興，我也高興。

忽然傳來一陣劇痛，我松開了手柄。

蒙蒙不耐煩地朝我看了一眼：

「你怎么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呀，快點上啊！」

我緊捂著突然劇痛不已的肚子，額頭上冒著冷汗：

「蒙蒙，媽媽肚子好痛，去給我倒一杯溫水吧。」

我想趁著他去給我倒水的功夫，偷偷把抗癌藥吃下去。

他冷哼一聲：

「別裝了，不想陪我玩游戲就直說，滾回你自己的房間刷劇去吧！」

我死死咬著下嘴唇，不讓自己痛叫出聲。

我在距離他一米內(nèi)的地方。

掏出藥片塞進(jìn)嘴里。

從始至終，他沒有多看我一眼。

看來我剛剛想讓他去倒水支開他，完全多此一舉。

在地上緩了半天也沒緩過來。

昏昏沉沉之中。

我似乎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半片沒有吞進(jìn)去的藥片在嘴里化開，苦澀在口中蔓延。

我被苦醒了。

睜開眼，蒙蒙在看書。

天色已經(jīng)黑下來，我居然昏過去了一整個下午。

5

聽到我艱難爬起來的聲響，他終于瞥了我一眼：

「睡覺就去臥室里睡，不要死氣白賴地貼著我！」

「趕緊去做飯，睡那么長時間，怎么不睡死你！」

我捂著肚子走進(jìn)廚房。

看著他看書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笑。

看來他已經(jīng)學(xué)會拒絕不節(jié)制地打游戲了。

真好。

我?guī)е擅扇フ伊魧W(xué)中介。

辦理入學(xué)手續(xù)。

雜七雜八的費用加上留學(xué)學(xué)費，要一次性交給中介20萬。

簽完字、蓋完章，只差付錢。

就在這時候，腹部傳來一陣疼痛，忽然有一種干嘔的沖動。

我害怕被看出異常，快速找借口去洗手間。

我跌跌撞撞地奔向沒人的地方，一口鮮血吐在了灌木叢中。

路過的小孩看到這幅場景，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對不起…」

我嘴里含著鮮血道歉，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我給醫(yī)生打電話：

「你不是向我保證吃了你的藥就不會再吐血嗎？怎么回事？」

說著說著，我哭起來，滿腔怨氣：

「你不是保證讓我有時間看著我兒子入學(xué)，讓我有時間教兒子怎么洗衣做飯嗎？你不是保證的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

快速找到附近的洗手間，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儀表。

折返回去時，不遠(yuǎn)處蒙蒙正沖著當(dāng)?shù)鼐斐疫@邊喊：

「快抓住她！就是她！想把我扔了，不想承擔(dān)贍養(yǎng)我的責(z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