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河穿越這些日子，處理過很多尸體，但當官的只有一個。

不過，自從上興縣主簿死后，似乎打開了魔盒。

后面的日子，僅僅上興縣監牢，官員畏罪自殺，或者被殺的事情變得多了起來。

泰和四十三年元月二十六日，周長河和吳錢被喊去監牢，搬運了一具尸體，是上興縣戶房承發吏。

二月三日，被燒毀的民宅內，上興縣戶房書辦一家三口的尸體豁然在列。

同月十一號，上興縣縣丞的尸體被抬到了停尸房。

上興縣三位主管，一下子去了倆，還牽扯最重要的財政部門另兩位高級胥吏。

這個時候，哪怕政治敏銳度低的人，也知道出事情了。

整個上興縣衙門，幾乎所有衙役和胥吏，都明顯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感覺。

大家人人自危，生怕禍及自身。

義塚堂眾人牌也不打了，哪怕閑得蛋疼，也老老實實地坐在廨房里默數尸體。

或者，根據認知和道聽途說來的消息，分析時局。

討論著是誰在背后針對上興縣衙門，要不要到鄉下避避風頭，或者找關系調換到隔壁的下興縣去。

反正，眾人眼睛都是往上看，卻沒有注意到。

戶房承發吏死的時候，收稅的賬本也消失不見，縣衙以此為理由，又重新收了一遍稅。

上興縣戶房書辦被燒死的時候，是連帶著一整片街區被毀的，大量百姓無家可歸，化為焦尸者近百人。

另外，眾人的分析也是毫無意義的，結論更讓人啼笑皆非。

最先看明白這一切的，反而是一些和衙門沒有關系的人，海天閣茶館的老板胖大嘴便是其一。

這日，周長河下值吃飯，依舊是海天閣。

上興縣衙連續死人自然是熱門話題，很多客人也在討論。

不多時，胖大嘴也參與了進來。

他依舊故作姿態，神神秘秘，聲音不高，卻又以能讓絕大多數人都能聽到的音調道：

“你們的分析都不對，我有獨家消息，你們想不想知道。”

“想，不過要真不要假，不然，飯錢就別想了。”

眾人大笑，胖大嘴也跟著笑，但不管怎么樣，他的目的達到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有內部消息，其實上興縣那些死的官員不過是神仙打架下，受傷殞命的小鬼罷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太子和首輔。”胖大嘴自信一笑道。

“啥？”眾人震驚。

“你們應當聽說過，太子和首輔關系不睦，甚至因為首輔彈劾，太子好幾次位置不保。

“但一次意外的機會，太子獲得了上興縣賄賂首輔的罪證，便決定以此為契機，將首輔拉下馬，清理隱患。

“可首輔是什么人，手段多著呢，或棄車保帥，或銷毀證人證據，或倒打一耙，將太子的手段一一擋回。

“甚至還陷害是太子在捏造事實，陷害大臣，德不配位，應早日辭去太子職位，否則于朝局不利。

“關鍵的，是陛下信了，還呵斥了太子一番。

“所以你們懂了嗎，上興縣的官老爺算是白死了。”

“啊？”

眾人呆若木雞，萬萬沒想到，一個小小縣衙的事情竟然牽扯這么些大人物。

胖大嘴很滿足大家提供的情緒價值，繼續道：

“所以你們懂了嗎？看似是太子和首輔打架，真正卻是太子和陛下斗法。”

“啊？”眾人感覺腦子不夠用。

“太子被大家贊頌愛民如子，可是國家只有一個君父，太子愛民如子，陛下怎么辦？

“陛下年歲大了，也多疑了，太子當了三十年太子也沒有了退路。

“所以你們懂了嗎？以后死的官兒只會更多，這才剛剛開始。”

“啊！”眾人復又驚呼，有人低聲道：

“胖大嘴，你到底是什么人，錦衣衛還是白蓮教？”

“瞎猜啥呢，我就一普通百姓。至于我如何知道怎么多準確消息……”

胖大嘴直搖頭，一個身份都不肯承認，話說到一半，突然哈哈一笑，道：

“一真半假嘛，這次是假的，哈哈哈。”

眾人頓時松了口氣，也跟著哈哈大笑，各種調侃。

周長河也在聽，卻沒有笑，他不認為是“假”，反覺得“真”度很高。

……

日升日落。

時間正在證明胖大嘴推測的正確性，開始向整個官場蔓延。

二月十九日，屬于首輔李輔臣勢力的工部員外落馬。

二月二十五日，屬于太子司亨勢力的兵部主事，被關入鎮撫司大牢，翌日畏罪自殺。

三月三日，屬于首輔李輔臣勢力的戶部郎中落馬。

三月十六日，屬于太子司亨勢力的兵部郎中同樣落馬，被關入鎮撫司大牢，第三日被毒殺身亡。

四月十五日，屬于首輔李輔臣……

三個多月時間，大量重要位置上的官員落馬，或意外身亡，或被流放，牽扯工部，戶部，兵部，京營。

其中，六品以上官員四十多人，小官小吏以及他們由他們牽扯進來的其他人不知凡幾。

至于因為他們而導致的影響……

官場上自然暗潮洶涌，有人為了自保開始請求外調，有人乞骸骨回家養老，有人惶惶不可終日，有人改換門庭。

民間這是另外一種景象，不意外的各種名錄賬目消失，徭役和稅務再來一遍，再死些人，也就幾千幾萬人受影響，對大局無礙，也無人關心。

……

朝廷有些亂，周長河卻完全不在意。

他一個底層殮尸而已，該干什么干什么，樂呵呵看著一具具官員尸體被抬進義塚堂。

可惜，九成九是大官，出自天牢或者鎮撫司大牢，沒他的份。

只有上興縣知縣算是漏網之魚，被周長河撿漏，其他的都為倒霉的普通百姓。

一日，周長河打開面板，變化明顯。

【祭主：周長河。】

【祭器：長明燈一轉，51/100。】

【功法：踏云腿，圓滿，19/20。】

【功法：太極拳，小成，5/10】

【境界：三品煉體境，146/200。】

積累幾月，【踏云腿】到了圓滿層次，在此層次，總量從15，來到了20，數值為19/20。

而圓滿層次后，帶來的是對境界的高度推進，從3點直接提升至4點。

因此，二十二次煉器，前三次功法小成的情況下，讓其境界提高至70/200，在功法圓滿后，又讓境界提升至146/200。

功法到了最最關鍵的時候，再差一次煉器機會，便能圓滿。

周長河心向往之，心中急切。

可惜，霉運再次出現。

就如剛穿越來那會兒一般，他又連續三日沒有獲得煉器機會了。

其實，他也可以去找法士孫孔幫忙，通過抬棺舉幡哭墳的方式獲得機會。

但孫孔是一個奇怪的人，有些孤僻，不喜歡欠人情，更不會主動給人提供幫助。

以往，每當周長河在牌桌上輸給對方錢財的時候，孫孔才會主動邀請周長河幫忙，以每次五十文辛苦費的方式，將周長河送出的錢財返還。

如此多次后，周長河都不敢給孫孔送錢了，太不合理，會引起他人注意。

更何況，孫孔現在也比較清閑，官員和高級胥吏的尸體可不會讓義塚堂隨便處理，都會拉回家親自掩埋。

種種情況下，圓滿盡在眼前而不能得，將周長河急得抓耳撓腮。

他都想去底下的殮尸房或者義莊，主動要求給他們幫忙了。

大魏京城人口眾多，百萬人口，每日死亡人數至少五六百之多。

除大部分家屬自己處理殯葬外，其他的則會由民間的殮尸房和義莊幫忙處理。

沒辦法，義塚堂是官辦結構，該有的官辦毛病一個不少。

效力低，態度差，收費高，就差毆打顧客了。

但凡老百姓的尸體進入這里，要想正常殯葬，三兩銀子是底線，不然就等著草席和義冢的亂葬區伺候，你還不敢多嘴。

因此，若非迫不得已，鮮少有人愿意來這里，收的幾乎都是衙門里的尸體。

周長河那個急啊，都有些不顧規則和體面，去給殮尸房幫忙了。

反正原則上殮尸房和義莊都是義塚堂管轄的，他若是去，沒人敢拒絕。

然而，也就在周長河差點守不住底線的時候，讓他沒想到事情發生了，陰六指竟然主動找到了他，要求幫忙殮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