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當年若葉的事情，我也深表遺憾。”

田宮剛雄垂下眼簾，聲音低沉。

雖然強顏歡笑，但是臉上依舊滿是哀傷之色。

“她已經失蹤這么多年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錐心之痛。”

“我也一直尋找她，為了讓心底，不那么煎熬。”

“我將精力都投入到了慈善事業中......”

“把我們當三歲小孩一樣耍嗎？若葉小姐就是被你這個人渣......！”

幕之內龍司“騰”地一下站起來，氣得幾乎語無倫次。

櫻井朝達坐在原地，只是靜靜地看著。

聞言，田宮剛雄立馬變臉。

嘴角勾起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嘛，原來如此。”

“看來，兩位小朋友......知道得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啊。”

他身體微微后仰，靠在身后的軟墊上，姿態重新變得從容。

“佐藤那個廢物，不僅沒有監視好那個賤女人，還不小心走漏了消息。”

“我雇傭的那些個退魔師也全都是酒囊飯袋......”

“那么直說吧，你們想要什么？”

田宮剛雄攤開兩只保養得宜的手。

“錢？還是說......別的什么東西能滿足你們的胃口？”

沒等櫻井朝達開口，他仿佛早有準備一般。

從和服寬大的袖口中，抽出一張銀行卡。

隨即輕輕推到矮幾靠近櫻井朝達的一側。

“60000000円，現鈔、不記名、干凈錢，足夠你們揮霍一陣子了。”

“你們每天都會忘記上千件事，為什么不連這件事也一起忘掉？”

“拿著它，走出這扇門，然后......”

“把你們看到的、聽到的，還有這張......無聊的舊照片，統統忘掉。如何？”

田宮剛雄臉上帶著傲慢的微笑。

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真以為拿了錢就能走出去？

組長和五車學園的高層可是沒少來往！

偽造一份退學證明，再安排一場意外事故，簡直易如反掌！

到時候，錢是我的，意外......是你們的！

櫻井朝達終于明白了——

眼前這個男人，在犯下非人罪行后的幾十年里，從未有過哪怕一絲一毫的悔意。

“幕之內，可以拜托你，把這些佛像......全部砸碎嗎？”

他終于平靜地開口，又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尊觀音像。

“嗯......只留下那尊觀音好了。”

幕之內龍司困惑地抓了抓飛機頭。

砸佛像？只留一尊觀音？這都什么跟什么？

雖然不明白，但他有限的腦容量里只有一行底層代碼。

聽櫻井朝達的，準沒錯！

這家伙腦子卻好使到可怕！

他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明白了！”

幕之內龍司立馬擼起袖子，掄起離他最近的一尊怒目金剛銅像。

“哐當——！！！”

“混蛋！住手！！！”

田宮剛雄臉上的面具立馬被撕得粉碎。

他臉色鐵青，指著幕之內龍司氣急敗壞地咆哮。

“你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雜種！知道這些佛像值多少錢嗎？”

“這些都是老子花大價錢從金剛院請來的開光圣物！給我住手！”

他心疼得幾乎要滴血。

幕之內龍司哪里會管他的咆哮？

他怒吼著沖向下一尊陶瓷的彌勒佛。

“砰嚓——！”

精美的瓷像瞬間粉身碎骨，接著是木雕的明王、鍍金的羅漢......

他所到之處，佛像紛紛崩解、碎裂，化為一地狼藉的殘骸。

“那么，我們就先告辭了。”

櫻井朝達夾起銀行卡起身離開。

幕之內龍司狠狠啐了一口，意猶未盡地跟了上去。

“櫻井！我們就這樣放他走？！”

“稍微等一會就好。”

櫻井朝達站在門外，伸出手握住了門把手。

“咔噠”一聲輕響，門內側的插銷被鎖死了。

“可惡......可惡的小鬼！該死的雜種！”

“都是你......都是你！川又若葉！”

田宮剛雄抓起矮幾上那張照片，對著照片上少女模糊的面容咒罵。

“陰魂不散的賤人！死了也不肯放過我！變成怨靈也要來糾纏！”

“都是因為你！川又若葉！你這陰魂不散的怨靈！”

就在他雙手抓住照片的兩端，想要將它徹底撕碎時——

眼角余光突然瞥見房間角落里——

那尊櫻井朝達特意留下的白瓷觀音像......

不知何時，竟無聲無息地轉向了墻壁。

原本慈祥悲憫的面容，此刻完全背對著他，只留下一個代表著拒絕的瓷白背影。

兩行血淚，正從觀音像緊閉的眼角滲出、蜿蜒而下。

滿屋的咒符沒有先前那樣發黑碳化，而是“呼啦”一聲升騰起幽藍色的火焰。

火焰洶洶燃燒著，眨眼間吞噬了墻面上大片大片的咒符。

這是神佛皆在唾棄他的不義惡行！

“啊——！”

田宮剛雄被嚇得踉蹌后退、撞翻了矮桌。

“別再糾纏我了——！”

“我從一開始就沒喜歡過你啊！我只是玩玩而已啊！”

“蠢女人！是你自己非要貼上來！是你擋了我的路！是你——！！”

吊燈慘白的光線穿透相紙的褶皺，在畫面邊緣的紫陽花處折射出一絲陰影。

陰影——亦是“隙”的一種。

照片里那張他羞澀的、再熟悉不過的少女臉龐逐漸變得浮腫潰爛。

一只枯槁的手爪，猛地從照片中伸出！

接著是灰白的手臂、破敗的衣衫、濕漉漉的長發......

飽含著滔天恨意的尖嘯，從房間的四面八方刺入他的耳膜。

往昔的碎片，也一幀幀地在他瀕臨崩潰的腦海中瘋狂閃回。

「若葉同學，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

「田宮同學，我也……是，以后就請多關照了。」

“殺......了......你......”

「小葉，我完全找不到工作，再這樣下去要怎么辦才好？」

「沒關系哦！剛雄！我可以多打幾份工養你！」

“對不起！”

「葉醬，我托朋友給你找了一份超高薪的新工作。」

「真的嗎？太好了！剛雄，是什么工作呢？好期待！」

“殺......了......你......殺......了......你......”

「真是多虧了你啊，若葉，我們才過上現在這樣的生活。」

「剛雄，我今天生理期、可以不去嗎？啪！好痛！請不要打我！」

“對不起！對不起！”

「賤人！你給我老老實實去接客啊！養你可不是白養的！」

「求求你！好痛！放過我吧！」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既然不小心被你撞見了，那么一直以來就承蒙關照了。大哥已經說了！讓我做若頭！」

「唔！好窄、好黑、好憋啊！求求你不要！剛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田宮剛雄瘋狂地磕頭，嘴里不斷發出絕望的慘嚎。

他涕淚橫流，像一條蛆蟲一樣在地上翻滾。

下身處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