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兵出現的時機非常致命。

正是楊蘭麾下首尾不能相顧之際。

聽聞動靜。

雇傭兵瞬間就亂了起來。

婦孺、牛羊還擠在一起，使得雇傭兵無法立刻整軍。

楊蘭咬牙喊道：“不要慌！”

蒯澈快馬上前：“斥候呢？為什么沒發現如此多的伏兵。”

楊蘭臉色沉冷，沒有理他，繼續大喊：“拋掉資糧，將牛羊趕到外圍，所有人保護婦孺退回營地。”

她的命令沒有問題。

但……

一支冷箭陡然射來。

與此同時，側翼一陣混亂，數名騎士被砍翻當場。

楊蘭氣血上涌，暗呼糟糕。

內奸，這時候發難了！

蒯澈見楊蘭愣住，又聽及箭矢的破風聲，來不及想太多，縱身一躍抱住楊蘭滾鞍下馬。

楊蘭掙開他的雙臂，卻見箭矢的尾翼在蒯澈的背上顫動。

“你……”楊蘭瞳孔震動，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竟會毫不猶豫為她擋箭。

“嘶……”蒯澈強忍疼痛，“不要再試圖返回營地了，敵人有備而來，去前面的山坳。”

他沒想擋箭，只是沒躲過而已，況且此刻楊蘭不能有事，能不能活，全在她身上。

楊蘭有些失了方寸，聞言看向前面的地形，將蒯澈一把摟到自己馬上。

“散開，全部散開，前鋒軍隨我來！”

此時，山上已經出現了連綿不絕的旌旗。

一眼望去伏兵人數眾多。

蒯澈在馬上顛簸，背上的疼痛更甚。

不過他在極力的冷靜，前面的山坳起碼看上去能將敵人一次性投入的兵力限制。

但，于此同時也會讓羌人的騎兵失去‘獠牙’。

想到此，蒯澈又道：“別都進去，那邊……”

他勉力伸手指向山坳處側面的樹林：“先拋下婦孺，讓信任的人帶領一部去樹林，和山坳互成犄角。”

楊蘭咬了咬牙，從善如流：“昌煥，帶幾隊騎兵去占據那邊的樹林。”

這個時節，倒是不懼火攻。

楊蘭對周邊的地形熟悉，敵人如若對樹林用火攻，也可以從另一端出去。

唯一令她掙扎的是：要拋下婦孺。

蒯澈心有所感：“將軍，此時只能將損失降到最低，營門那邊擠在一起回不去，等我的人來了或有轉機。”

羌人不善守御，但伏兵神不知鬼不覺摸到這里一定也沒帶什么攻擊器械。

那么，伏兵無論是哪方人手，都需要就地砍伐樹木。

如此一來，分出去的那支騎兵就非常重要了。

他們不僅能夠和山坳形成犄角之勢，還能有效拖延敵人的強攻時間。

“是漢軍……”

蒯澈望向上方沖下來的旌旗，輕聲道：“是你所說的那個頗有權勢之人？”

楊蘭縱馬狂奔，不發一言！

內奸人數不多，攻擊身邊人后，已經很快被解決。

但忽然的暴動，已經讓不分敵我的雇傭兵內部更加士氣低落。

此時只能搶時間。

身后混亂處傳來的孺子哭聲，更是令楊蘭心亂如麻。

蒯澈提出建議后，一時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只能寄希望于前面的山坳能夠守住，將時間拖到接他的漢軍到來。

……

“啊~”

“啊！”“啊——”

山坳處猶如煉獄，尸體堆的老高。

楊蘭親自帶人廝殺在前，將敵人擋住。

可蒯澈知道堅持不了多久了。

因為……

根本沒有任何的犄角之勢。

那個被楊蘭喚作昌煥的家伙，是個二五仔。

又殺退一波進攻后。

渾身浴血的楊蘭目眥欲裂：“昌煥，為何背叛我！”

楊蘭想不通，昌煥是最早隨她拉起隊伍的元從之一，且營地里亦有昌煥的家人。

而被昌煥帶走的數隊輕騎自然都已經被敵人掌控。

山坳外，昌煥面有愧色。

不過卻只是退后一步，站在一名全身著甲的將軍身后靜靜矗立。

“楊蘭，放棄抵抗，本都尉可網開一面，只殺主犯！”

“呸，誰是犯人？狗官，姓黃的，有本事上來跟老娘斗將。”

“嗤……”黃都尉嗤笑道：“黃某今日全軍盡出，足足三千人，憑什么要跟你斗將。”

蒯澈仔細觀察半天，在汶山郡郡所他沒見過此人，又聽到足有三千麾下。

他心中一動，試探的喊道：“足下可是漢嘉郡的黃都尉？”

黃都尉是一個面相粗獷的絡腮胡漢子，兜鍪間的黑臉不像軍官，更像是一個屠夫。

他聽到山坳里面有人說話不似羌人，好奇的望去。

見蒯澈穿著舉止不凡，黃都尉蹙眉詢問：

“你是何人？可是被羌人虜獲？放心，本都尉在此馬上救你出來。”

黃都尉謀劃楊蘭所部許久，并不清楚蒯澈在此。

不過，在昌煥耳語片刻后，黃都尉的臉色變了。

“諸……”黃都尉及時收聲，忽然拔刀便刺。

“呃……”

二五仔昌煥到死都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主動告訴了黃都尉那人的身份，換來的卻是黃都尉的暴起殺人。

這一幕直接驚呆了眾人。

黃都尉默念：我什么都沒聽到，我不知道里面那人是誰。

跟隨昌煥一同反叛的雇傭兵見頭領被殺，立刻暴動起來。

為此黃都尉不得多付出了一些時間和代價，才平復了自己的后方。

又望了一眼被控制住的楊蘭所部婦孺，黃都尉陷入掙扎。

他支持了這支羌人騎兵許久，利用職權走私的生鐵都是一個巨大的數目，如果放棄，心血就會白費。

可……

里面如果有諸葛亮的外甥，自己已經暴露，后果不堪設想。

黃都尉思來想去，想不出一個兩全的辦法。

山坳內的楊蘭亦是表情掙扎。

逆賊昌煥被殺，她應該解氣。

可當她看到那許多跟隨她起于微末之際的元從，都被黃都尉殺死，還是止不住心有悲戚。

“黃元！”楊蘭咬牙切齒。

今日的一切，都是拜此人所賜。

“！！”蒯澈聽到楊蘭道出此人的姓名，才確定了黃都尉的身份。

黃元，擔任汶山郡南部漢嘉郡的南部都尉。

漢嘉郡，同樣是劉備入蜀后從蜀郡分出去的邊郡。

黃元的南部都尉，與劉封的北部都尉平級，等同于太守的職權。

而身為漢嘉郡本地豪強的黃元，除了在劉備要設太守加重漢嘉郡賦稅時，上表請辭過都尉一職。

其余時候，都非常安分守己，并且將漢嘉郡治理的不錯。

雖然漢嘉郡西部的羌人部族，比之汶山郡懷柔政策下的羌人要乖張了一些。

但同樣的，漢嘉郡所養甲士也比汶山郡多了兩倍。

成都中樞方面，對于黃元這類的當地豪情也是安撫為主，盡可能的滿足一切條件，只要邊郡不生亂，比什么都強。

以上，只是黃元目前為止的經歷。

可蒯澈知道這號人還是因為……歷史上在夷陵之戰后蜀漢風雨飄零之際，這個黃元封鎖漢嘉全郡。

——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