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閣的山門，坐落在星墜城外不遠處的連綿群山之中。

此地云霧繚繞，仙氣氤氳。

數座高聳入云的山峰之巔，瓊樓玉宇若隱若現，其間有虹橋飛架，仙鶴翔舞。

濃郁到近乎化為實質的靈氣在山間流淌，讓人僅是呼吸一口，便覺五臟六腑都舒泰了幾分。

紀無終一路疾馳，終于在宗門大典開始前趕到。

山門前，兩排身著統一青色道袍的凌霄閣弟子肅然而立，攔住了他的去路。

“來者何人？今日乃本閣大典之日，若無請柬，恕不接待。”

為首的弟子語氣還算客氣，但目光銳利，透著一股大派弟子應有的傲氣。

紀無終也不廢話，從懷中摸出云疏月交給他的那枚玉牌。

玉牌觸手溫潤，正面是兩個古樸的篆字“凌霄”，背面則是一片流云紋路，其上似乎有微光流轉，顯然不是凡品。

那名弟子看見玉牌的瞬間，臉上那點傲氣蕩然無存，神情驟然一肅，連忙躬身行禮：“原來是貴客臨門，弟子有眼不識泰山，貴客請！”

說罷，他恭敬地側過身，讓開了一條通路。

紀無終收回玉牌，點了點頭，邁步踏入了山門。

山門之后，是一片寬闊到望不見邊際的白玉廣場。

廣場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只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準備好的客套話全都堵在了喉嚨里，神情一愕。

這哪是什么仙門大典，分明是進了凡間的菜市場。

偌大的廣場之上，竟是密密麻麻地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攤。

一群群年輕的修士圍在攤位前，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與他想象中仙門大派的莊嚴肅穆，簡直判若云泥。

“師兄，你這塊‘百年雷擊木’怕不是后山被雷劈的柴火吧？便宜點，十塊靈石，我拿回去當引火符的材料！”

“去去去，沒眼力見的家伙！這可是煉制雷法法器的上佳材料！一百塊靈石，少一塊都不賣！”

“師姐，看看我這本《御風決》殘篇，雖然是殘篇，但勝在便宜啊！只要你把你那瓶丹藥給我，這秘籍就是你的了！”

一個賊眉鼠眼的弟子，正對著一名女修唾沫橫飛地推銷著手中的泛黃冊子。

那女修柳眉一豎：“這本你上個月就賣給我師父了，怎么還有？你家功法是地里長的不成？”

紀無終看得目瞪口呆，這煙火氣十足的場面，讓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肩上的糯米似乎也被這熱鬧的場景吸引，好奇地探出小腦袋，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鼻子還輕輕嗅了嗅一個賣烤靈魚干的攤位。

就在他四下張望，尋找一個可以問路的人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紀道友！”

紀無終循聲望去，正好看見柳寒燈站在一個售賣符箓的攤位前，一臉無奈地聽著攤主吹噓他那祖傳的“金光咒”能一符鎮元嬰。

“紀道友，你總算來了。怎么現在才到？”

柳寒燈借機擺脫了攤主，走了過來。

紀無終搖了搖頭，自然不會將擊殺鎖魂樓長老的事情說出來，只是隨意地找了個借口。

“沒什么，路上遇到點小麻煩，耽擱了些時間。”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熱火朝天的小攤，好奇地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凌霄閣的宗門大典，就是這樣子的？”

柳寒燈聞言失笑，解釋道：“紀道友有所不知。每逢宗門大典，各方來客云集，宗門內外都會比平日里熱鬧百倍。許多弟子便會趁此機會，將自己平日里用不上的法寶、丹藥，或是自己抄錄的功法心得拿出來，與同門師兄弟或是外來道友交易，換取些靈石，或者以物易物，各取所需。久而久之，便成了慣例。”

紀無終了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倒是我孤陋寡聞了。看來修仙者，也并非個個都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

“人食五谷，生于天地，又怎能真的超然于塵世之外？”

柳寒燈微微一笑。

“或許，只有那些活了上千年、上萬年的老祖前輩，見慣了滄海桑田，才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一心問道吧。”

這句話，戳中了紀無終的心，讓他愣了一下子。

活了上千年、上萬年的老怪物……

他自己，身負長生不死的系統，若無意外，終將成為柳寒燈口中那樣的存在。

歲月流逝，親友故人皆化作一捧黃土，唯有自己獨存于世，看盡花開花落，云卷云舒。

到了那時，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

是否也會磨滅掉所有的情感，變成一個只有修為，沒有感情的冰冷機器？

一時間，他竟有些接不上話，心底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既有對未來的迷茫，也有一絲深藏的孤獨。

柳寒燈見他遲遲沒有反應，神色有些出神，便開口喚道：“紀道友？可是看中了什么喜歡的物件？”

紀無終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柳道友，能否與我講講，這凌霄閣的宗門大典，都會有些什么活動？”

“當然。”柳寒燈很是健談，“宗門大典前后共持續三日。今日是第一天，最主要的便是開山門，廣收門徒。”

“收徒？”紀無終有些驚奇，“我以為，像凌霄閣這樣的名門大派，收徒都是派長老到外界去精挑細選的？”

說著，他便將三十年前，云疏月與一位長老到他所在的小村子，將小蓮帶回宗門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柳寒燈聽后，恍然道：“原來紀道友與副閣主還有這么一段過往，難怪比試那天她會站在你面前，替你說話。”

“你說的不錯，平日里，我們的確會派人外出尋找良才美玉。但那種情況，大多是如紀道友所言，天機有所指引，或是出現了天賦異稟、身負特殊靈根，又或是與本門有莫大淵源的跡象。否則正常情況下，廣納門徒，還是在大典這一天進行。”

紀無終點了點頭，想起云疏月確實提過，小蓮很可能是凌霄閣某位大能轉世，這便對上了。

這時，柳寒燈笑著提議道：“收徒儀式就在前面的‘問心崖’舉行，各地慕名而來的少年才俊都會在那里接受考驗。紀道友既然來了，不如我帶你去觀摩一番，湊個熱鬧？”

“正有此意。”紀無終心中也對這仙門收徒的場面頗為好奇，當即應下，“那就有勞柳道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