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蘇晴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成針尖。

理智在瘋狂叫囂：這是最好的機會！讓暗蝕會和“鐘擺”的未知力量火拼，SERA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林夏……”一聲微弱的、幾乎聽不見的呼喚，從地上響起。

是蘇瑤。

她被震飛在地，五臟六腑都像錯了位，喉頭一陣腥甜的血溢出。

不行……不能就這么結束……我答應過，要保護他的……我說過，你的痛苦，我陪你扛……對不起……我好像……要食言了……

閃過在醫院里，他替自己正面硬抗怨靈詛咒時，那只流著血淚的眼睛。

他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從深淵邊上拉了回來。

這一次……這一次……換我了！

蘇瑤的眼中，最后一絲猶豫和怯懦被烈火燒盡。

她閉上了眼睛。

那枚由她心頭血凝聚的“靈犀血契”，在她的靈魂深處，發出微弱的光芒。

她放棄了所有對身體的控制，將自己僅存的、所有的意識和生命力，毫無保留地，像一場豪賭，盡數壓在了這枚血契之上！

【林夏！醒過來！】

【我用我的命換你回來！】

這不是語言，而是靈魂的吶喊！

一道凡人肉眼不可見的金色光流，順著那條血脈相連的契約，轟然撞進了林夏那片被血色海洋和無盡黑暗統治的意識世界！

……

血海之中，屬于“紅衣”的尖笑聲還在回蕩。

突然，一道純粹的、溫暖的、不屬于這個怨毒世界的金色洪流，撕裂了這片血色的天空！

那光芒里，帶著另一個女孩的體溫、她的擔憂、她的執拗，甚至，還帶著一絲舊書齋里淡淡的草藥清香。

“啊！”

“紅衣”那由怨念構成的靈體，被這股至純至善的力量照耀，發出了被圣水潑中般的凄厲慘叫。

而林夏那即將熄滅的靈魂之火，在接觸到這股熟悉而溫暖的力量時，轟然暴漲！

“蘇瑤……”他看到了那道光，也看到了光芒背后，那個正在迅速變得虛弱、透明的女孩的靈魂。

一股無法言喻的暴怒，瞬間取代了所有的痛苦與掙扎！

憑什么！

憑什么要讓一個女孩子，一次又一次地為我拼上性命！

給我……滾出去！！！或者……就給我，成為我的一部分！

林夏的靈魂不再逃避，不再抵抗，而是主動張開了懷抱，迎向了那個正在慘叫的“紅衣”，也迎向了那片由她百年怨念構成的無盡血海！

混沌之眼，真正的用法，從來都不是增加一個房客。

而是……吞噬！

……

現實世界。

“白面”那張沒有任何五官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因為她那只即將觸碰到林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無法再前進分毫。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要將空間都撕裂的恐怖氣息，正在從林夏的體內，瘋狂蘇醒！

轟！！！沒有聲音的爆炸。

一道由黑、紅、白三色交織而成的混沌沖擊波，以林夏為中心，轟然爆發！

“白面”悶哼一聲，那把看似能抵擋一切的蕾絲陽傘，在她身前劇烈震顫，她整個人竟被這股沖擊波硬生生震退了三步！

巷子另一頭，蘇晴和阿山也被這股力量掀得連連后退，險些站立不穩。

那些在巷子里盤踞的、屬于“血嫁衣”的殘余怨氣和影子，在這股更加霸道、更加原始的力量面前，瞬間消融得一干二凈！

全場死寂。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林夏，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身上那件被血污和塵土弄臟的外套無風自動。

他低著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臉。

但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那個被各方勢力爭奪的“獵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存在。

他動了。

身形一閃，快到眾人的動態視力都無法捕捉。

再次出現時，他已經來到了蘇瑤的身邊。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已經因為耗盡生命力而陷入深度昏迷的女孩，打橫抱起。

他緩緩地抬起頭。

巷子里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一半，依舊是林夏原本清秀的模樣，但眼神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而另一半臉，從眼角到下頜，爬滿了詭異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紅色紋路。

而他的眼睛……右眼，是屬于人類的漆黑瞳孔，此刻卻是一片漠然。

左眼，那片盤踞的黑霧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緩緩旋轉的、由純粹的黑暗與血紅交織而成的漩渦，仿佛連接著某個未知的、充滿殺戮與混沌的古老世界。

神魔容器！

他的目光，緩緩地、不帶一絲情緒地，掃過全場。

最終，落在了“白面”和蘇晴的身上。

他開了口。

聲音，依舊是林夏的聲音，但卻帶著一種仿佛從九幽之下傳來的、男女莫辨的重疊回響。

“剛剛……”他的視線，從白面那把微損的陽傘，移到了蘇晴那因為震驚而微微張開的嘴上。

“是你們誰……”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源自食物鏈頂端的、絕對的壓制。

“打傷了她？”

這一句，不是疑問。

而是……審判的開端。

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別想跑！

那個打著蕾絲陽傘的“白面”沒有回答，她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上，似乎“看”到了什么世間罕見的絕美藝術品。

面具之下，那咧開的嘴角弧度更大了，帶著一絲病態的、近乎癡迷的興奮。

她不怕。

她甚至在期待。

期待這件被她看中的藏品，能給她帶來怎樣毀天滅地的驚喜。

而另一邊，蘇晴的心臟，則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她那張如同精密儀器般冰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數據溢出般的錯愕。

身為SERA的精英，她處理過無數棘手的靈體，面對過各種失控的靈契師。

她的戰斗本能和戰術大腦，總能在第一時間分析出對手的弱點、能量層級、行動模式……但此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無法分析眼前這個“林夏”。

那不是人類該有的能量波動，也不是任何已知靈體的怨念指數。

那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混沌、仿佛誕生于世界之初的……原始法則。

毀滅與……守護。

兩種截然對立的概念，矛盾而又完美地，融合在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

林夏沒有等他們的回答。

因為，他根本不需要。

他懷里那個女孩微弱的呼吸，她身上尚未散盡的氣息，就是他審判的唯一依據。

他的目光，率先落在了那個笑得最開心的“白面”身上。

他右邊的臉，依舊是林夏的清秀模樣，但漠然的眼神里，帶著屬于人類最純粹的憤怒。

而他左邊那半張爬滿詭異紅紋的臉，卻微微揚起，露出了一個充滿了輕蔑與怨毒的、屬于“紅衣”的冷笑。

“呵……”一個混合著少年清冽嗓音與女子幽怨腔調的聲音，從他嘴里傳出。

“就是你這妖里妖氣的東西，想動我的夫君？”

“白面”的笑容一僵。

下一秒，林夏左眼那個由黑暗與血紅交織成的混沌漩渦，猛地加速旋轉！

沒有能量光束，沒有怨氣紅綢。

林夏只是輕輕抬起了左手。

“咔嚓……”

“白面”腳下的地面，她身旁的墻壁，她頭頂的空氣……她周圍三米之內的空間，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捏住，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然后轟然碎裂！

這不是物理層面的破碎。

而是空間本身，被撕裂、折疊、錯位！

一塊來自墻壁的磚石，瞬間出現在了她原本該是鼻梁的位置；

一縷從她傘下飄落的發絲，卻被折疊到了巷子另一頭的垃圾桶上；

一滴從屋檐滴落的污水，則靜止在了離她面具一厘米的半空中！

這就是混沌之眼，吞噬了時序與怨念兩種力量后，誕生的，最不講道理的權能【亂序】！

“白面”臉上那病態的笑容，終于消失了。

她那把看似脆弱的蕾絲陽傘“嘩”的一聲撐開到最大，無數詭異的符文在傘面上流轉，形成了一個絕對穩定的黑色球形領域，將她自己牢牢護住。

饒是如此，她整個人也被那錯亂的空間之力，硬生生逼退了七八步，那雙踩著哥特高跟鞋的腳，在地上劃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第一次。

這個視眾生為玩物的暗蝕會高級干部，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狼狽的神色。

她那沒有五官的臉上，裂開的嘴里，發出一聲又驚又怒的尖嘯：“你！”

一擊逼退“白面”，林夏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

他緩緩轉過頭，那雙神魔并存的眼睛，望向了蘇晴和她身后那個已經看傻了的阿山。

在觸及到蘇晴的瞬間，林夏那漠然的右眼里，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混雜著掙扎與痛苦的神色。

似乎是林夏本人的意志，在抗拒著對這個“兇手”下死手。

但下一秒，那絲掙扎就被左眼那片混沌的漩渦徹底吞噬。

“夫君，別心軟”

“這世上，容不下你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