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處的地火巖漿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像是大地在低沉地呼吸,每一次起伏都帶著灼熱的氣息。蘇瓷跪在冰冷的石板上,石板的寒意透過單薄的衣衫滲入骨髓,指尖捏著一把細碎的琉璃粉,那粉末細膩如塵,正全神貫注地將它們撒在一塊打磨光滑的黑曜石表面。那些粉末是她用三天時間,將老石帶來的廢棄琉璃一點點碾磨而成,指尖早已磨出密密麻麻的水泡,水泡破裂后與琉璃粉混合在一起,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同時扎刺。
“天庭的‘搜魂幡’能聞到生魂的味道,”老石的聲音從地火灶旁傳來,他正用拐杖撥弄著灶里的火焰,火苗舔舐著坩堝,發出“滋滋”的聲響,映得他斗笠邊緣的絨毛都染上了橘紅色,如同燃燒的火焰,“但它們怕這東西。”他指了指蘇瓷面前的黑曜石,上面刻著一圈圈螺旋狀的紋路,那是用特制的刻刀一點點鑿出來的,刀刃與石頭摩擦發出的“沙沙”聲還縈繞在耳邊,每一道紋路都耗費了蘇瓷大量的心神,指尖的酸痛讓她記憶猶新。
蘇瓷的手腕微微顫抖,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緊張,心臟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深吸一口氣,將掌心的星辰之力小心翼翼地注入琉璃粉中,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呵護易碎的珍寶。那些粉末接觸到星力,立刻泛起淡淡的藍光,如同活過來一般,順著黑曜石上的紋路緩緩流動,填補了每一道刻痕。這是老石教她的第一課:制作“匿蹤琉璃”,一種能吸收生魂氣息、干擾天庭追蹤法器的道具,是她在這危機四伏的世界里生存的重要保障。
“速度太慢。”老石的錘子敲在一塊礦石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在溶洞里激起層層回音,“如果天兵已經到了洞口,你連撒粉的時間都沒有,只能成為他們的階下囚。”
蘇瓷的動作一滯,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石板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她想起三天前,老石帶著她在溶洞外圍設置警戒時,指著一處被踩斷的野草說:“搜捕隊的嗅覺比獵犬還靈,他們能從一片落葉的位置判斷出你是否經過,能從泥土的濕度察覺你的蹤跡。”當時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和呵斥聲,至今還縈繞在她耳邊,像一根緊繃的弦,時刻提醒著她危險從未遠離,死亡可能就在下一秒。
她咬緊牙關,加快了注入星力的速度。星力在體內奔涌,帶著灼熱的溫度,流經斷裂的肋骨時,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讓她忍不住蹙緊了眉頭。但她不敢停下,腦海里不斷回放著老石演示時的場景:他的手指粗糙而穩定,星力如同溫順的溪流,精準地引導著琉璃粉的流動,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而自己的星力,卻像一匹脫韁的野馬,難以駕馭,四處沖撞。
“砰!”
琉璃粉突然炸開,藍光四濺,如同綻放的煙花,在黑曜石表面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跡,那痕跡丑陋而刺眼。蘇瓷的手被震得發麻,掌心的水泡又裂開了一個,鮮血染紅了冰涼的石板,與黑色的石面形成鮮明的對比。
“急什么?”老石走過來,拿起那塊報廢的黑曜石,語氣中帶著一絲嚴厲,“匠道的精髓,在于‘穩’。心不穩,手就亂,做出來的東西也撐不住事,關鍵時候會掉鏈子。”他用拐杖指了指地火灶里正在熔煉的琉璃,“你看它們,在地火里燒了千百年,耐得住寂寞,受得住煎熬,該成型的時候自然就成了,從不急于求成。”
蘇瓷低下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指,手指上布滿了傷痕和污垢。她想起父親教她燒第一窯琉璃時的情景,那時她也是急著看到成果,結果溫度沒控制好,一窯的心血全成了廢品,那些扭曲的琉璃碎片像是在嘲笑她的浮躁。父親沒有罵她,只是說:“燒琉璃就像熬日子,火候到了,啥都有了,急不來。”
“再來。”蘇瓷重新拿起一把琉璃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將那些恐懼和焦慮都拋到腦后。這一次,她不再急于求成,而是試著感受星力在體內流動的節奏,像撫摸易碎的琉璃一樣,溫柔而堅定地引導著它們。琉璃粉在她的指尖緩緩落下,如同細雪飄落在黑曜石上,順著紋路慢慢滲透,沒有一絲波瀾,一切都井然有序。
老石站在一旁,斗笠下的眼睛閃過一絲贊許,那眼神如同黑暗中的一縷光,給了蘇瓷莫大的鼓勵。
除了制作匿蹤道具,老石還教她如何利用琉璃技藝進行偽裝。他帶著她在溶洞附近的山林里練習,用特制的琉璃片制作出能反射周圍環境的偽裝衣,琉璃片的折射角度經過精心計算,穿上后,整個人仿佛融入了樹木和巖石的陰影中,與周圍的環境完美融合。蘇瓷第一次穿上時,連在她面前跳躍的松鼠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那松鼠就在她腳邊覓食,這讓她興奮了好一陣子,感受到了技藝帶來的神奇力量。
“但這還不夠。”老石遞給她一個巴掌大的琉璃鏡,鏡面凹凸不平,布滿了復雜的紋路,“天庭的‘照妖鏡’能看穿幻術,讓一切偽裝無所遁形,這‘擾鏡’能讓他們看到的影像產生扭曲,給你爭取逃跑的時間,也許就是這短短幾秒,就能決定你的生死。”
蘇瓷接過琉璃鏡,鏡面上的紋路與她掌心的星辰之力產生共鳴,發出微弱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螢火。她試著將星力注入其中,鏡面立刻泛起一層水霧,里面映照出的山林景象開始扭曲、變形,仿佛被投入水中的倒影,模糊不清。
“做得不錯。”老石點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認可,“不過,最關鍵的還是要學會隱藏自己的氣息。你的星力太特殊,像黑夜里的火把,明亮而耀眼,很容易被發現,這是你最大的破綻。”
引導星力隱藏氣息,是蘇瓷遇到的最大挑戰。起初,她只能做到讓星力暫時沉寂,但只要情緒稍有波動,星力就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跳出來,暴露她的位置。有一次,她在練習時聽到遠處傳來天兵的呵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帶著兇神惡煞的氣勢,心一慌,眉心的幽藍瞬間亮起,如同黑暗中的指示燈,差點暴露了位置。幸好老石及時用黑曜石拐杖釋放出一股地火之力,那力量熾熱而強大,才掩蓋住了她的氣息,讓他們躲過一劫。
“記住這種感覺。”老石按住她的肩膀,讓她感受自己平穩的呼吸,“把星力想象成你藏在懷里的琉璃,既要保護好它,不讓它受到傷害,又不能讓別人知道它的存在,這需要極大的定力。”
蘇瓷按照老石的方法,每天都花大量時間練習。她坐在冰冷的石板上,閉上眼睛,感受著星力在體內的流動,像一條奔騰的河流,她努力控制著河流的走向,一點點將它們引導到丹田深處,像儲存琉璃一樣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這個過程異常痛苦,星力被壓縮時,仿佛有無數根針在刺她的五臟六腑,讓她渾身顫抖,但她咬牙堅持著,因為她知道,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途徑。
七天后,當一隊搜捕的天兵距離溶洞只有不到一里地時,蘇瓷成功地將星力完全隱藏了起來。她站在洞口的陰影里,聽著他們的腳步聲和交談聲從身邊經過,那些聲音清晰可聞,帶著囂張與蠻橫,心臟狂跳,幾乎要跳出胸腔,卻沒有一絲星力泄露。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也明白了老石所說的“穩”的真正含義——不僅是手穩,更是心穩,只有內心平靜,才能掌控一切。
在學習生存和偽裝技巧的同時,蘇瓷也沒有忘記磨練自己的琉璃技藝。她利用溶洞里的特殊礦石,制作出了許多小巧而實用的道具:能發出微弱光芒、照亮道路又不引人注意的琉璃珠,光芒柔和如月光;能在水中漂浮、傳遞信息的琉璃瓶,瓶身密封嚴實,不易損壞;甚至還有能干擾修真者神識的琉璃粉塵,粉塵無色無味,卻能讓敵人的感知出現偏差。
每制作一件道具,她都會注入自己的“真意”,讓它們不僅僅是冰冷的器物,更成為自己反抗天庭的伙伴。她相信,總有一天,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東西,會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成為推翻天庭暴政的重要力量。
這天晚上,蘇瓷坐在地火灶旁,灶里的火焰跳動著,映照著她堅毅的臉龐。手里拿著一枚剛制作好的琉璃哨,哨子通體透明,里面封存著一縷她的星力,吹響時能發出一種只有她和老石能聽到的特殊頻率,那頻率如同他們之間的秘密暗號。這是他們約定的信號,一旦遇到危險,就用它來聯系,彼此知曉對方的安危。
“明天,我們要轉移了。”老石突然說道,他正在收拾東西,動作麻利而迅速,藤筐里裝滿了礦石和工具,每一件都擺放得整整齊齊,“搜捕的人越來越近了,他們的氣息已經能清晰地感覺到,這里不安全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蘇瓷的心一緊,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她知道,逃亡的路還很長,不可能永遠停留在一個地方,安穩只是暫時的假象。她將琉璃哨小心翼翼地放進懷里,緊貼著胸口,感受著它的溫度,握緊了手中的黑曜石匕首——這是老石為她制作的武器,匕首的刃口鑲嵌著細小的琉璃碎片,那些碎片鋒利無比,能在刺入敵人身體時釋放出星力,造成更大的傷害,是她保護自己的利器。
“準備好了。”蘇瓷站起身,眼神堅定,沒有絲毫猶豫。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和磨練,她不再是那個只會被動逃跑的小姑娘了。她學會了如何在絕境中生存,如何用自己的技藝保護自己,如何引導體內的星力為己所用,她已經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反抗者。
老石看著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他扛起藤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咚、咚”兩聲,溶洞深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一條隱藏的通道緩緩打開,里面漆黑一片,散發著潮濕的氣息,仿佛通往未知的世界。
“走吧。”老石率先走了進去,背影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高大,“我們去下一個地方,那里有更多的人在等著我們,有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在反抗天庭的壓迫。”
蘇瓷深吸一口氣,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近一個月的溶洞,這里有她的汗水與淚水,有她的成長與蛻變,心中充滿了不舍。然后毅然決然地跟著老石走進了黑暗的通道。通道里伸手不見五指,但她并不害怕,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心中已經燃起了一盞燈,一盞用琉璃和信念點燃的、永不熄滅的燈,這盞燈將指引她在黑暗中前行。
她的步伐堅定而沉穩,手中的黑曜石匕首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仿佛在預示著,一場新的戰斗即將開始。而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未來的一切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