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多莫先生打了個哈欠，疑惑的從懷里拿出了懷表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眼自家餐廳里稀稀拉拉的顧客。
“奇怪……為什么今天的人這么少？”多莫先生郁悶的把懷表收了回去：“學院上午的課程應該已經結束了啊？”
多莫先生的餐廳已經開了好幾年了，雖然價格比中城區的餐廳貴個幾倍，但這里從來都不缺少顧客，畢竟在學院里，他的收費已經是最實惠了。
而且他所有的食譜都是真金白銀從別人那里買的，所有食材的劑量精準到克，絕對不會出現今天淡了，明天咸了的情況。而且材料的配比，都經過專業藥劑師的評估和增減，絕對的營養均衡，健康。
從理論上來說，他（的魔法廚房）做的菜，可以稱之為“完美”。
呃，從理論上。
這也是多莫先生為之自豪的地方，他癡迷于這種沒有任何失誤的過程，就像他以前進行魔法實驗一樣，亦如他曾經參與過的魔導工程教科書的編撰工作。
——不出一分差錯，絕對的精準。
整個中午，他都盯著門口羅雀的店面發呆。
“難道是學院有什么大型活動，學生們都出去了？”多莫先生皺著眉頭：“不，不可能，如果是這種情況，我不會不知道。”
作為退休教授，他依舊和學院里的其他教授保持著良好的關系，甚至不少教授的每日餐食都是從他這里訂購的。
下午的時候，他特地去學院里轉了轉，發現所有學生都在，上課的上課，玩鬧的玩鬧。
“奇怪，他們中午都去哪了？”多莫先生回到了餐廳，并且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巧合吧？都買了面包，所以沒有來餐廳吃飯。”
然而到了傍晚的時候，他終于坐不住了，餐廳里還是沒有多少人！這絕對不對勁！他到隔壁其他幾家餐廳轉了轉，全部都沒有人！其他店主也都很奇怪，難道學生們都不吃飯了嗎？
就在多莫先生心神不寧之時，門外進來了幾個正在聊天的學生。
“……那里人太多了，排了半天都排不上，我就不明白，真的有那么好吃？”
“誰知道呢？蠢貨總是從眾的，都是一幫人云亦云的烏合之眾。”
“那我們明天中午去不去排隊？”
“……翹課吧，搶個好位置，反正最后那節歷史課聽不聽都無所謂，太無聊了。”
多莫先生出現在了他們面前：“你們兩個！”
“噢！多莫先生！”那個學生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的表示：“呃……那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想法，我們還沒翹課……”
“所以你不能告訴我們導師。”
“我都退休了！”多莫先生問他們：“我是問你們——什么排隊？”
兩個學生面面相覷，然后其中一個說：“在西大門外面，有個魔藥系的家伙正在擺攤，賣一種金黃色的香蔥蛋卷煎餅，我懷疑他可能是在里面加了某種魔藥，比如迷情魔藥什么的。”
“是的先生！”另一個繼續補充：“不然為什么他們排那么長的隊？害我們買不到。”
多莫先生的眼睛瞇了起來：“你是說，有學生在學校大門口賣一種小吃，然后所有人都選擇去他那里買吃的，去吃那種沒有安全保障的骯臟街頭食物，而不是來這里吃我準備的完美健康菜單？”
兩個學生對視了一眼，很想說你的菜單哪里完美了？吃個一次還行，多吃幾次就沒意思了。
“很好！很好！我倒要看看，是多么好吃的東西，能把我的客人都搶走。”多莫先生冷哼一聲，離開了餐廳。
……
“就是這個！我還會再來的。”小胖子開心的拿著兩份煎餅果子，心滿意足的走了。
“忙不過來！根本忙不過來！”柳耀站在餐車后，手里的木推子都已經在鏊子上刮冒煙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賣了多少出去，反正一旁的錢袋里已經裝滿一大袋銅幣了，還夾雜著一些銀幣。
隊伍中，達達尼奧今天一整天都在法師塔幫導師干雜活，等他收工趕到校門口的時候，隊伍已經排過了一條街了，好不容易才輪到他的時候，他的肚子已經快餓癟了。
“不知道一份賣多少錢。”前面還有一些人，達達尼奧拿出錢袋看了看，這個月花錢太大手大腳，身上只剩下十幾個銀幣可以用了，不過買一個煎餅還是綽綽有余的。
“希望別太貴，超過10個銅幣我就不買了，買一個嘗嘗鮮就行了。”達達尼奧心想。
然而，等到輪到他的時候，他還是被價格震驚了。
“只要一個銅幣就能夠買到？”達達尼奧不敢置信：“真的只要一個銅幣？！”
這種低廉的價格他太久沒有在學院這塊看到了，恐怕只有中城區才會有這種價格的廉價食物。
“給我10個！”達達尼奧掏出一枚銀幣扔進餐車的錢袋：“剩下的銅幣不用找了！”
他打算一次性買足帶回去吃。
柳耀不耐煩的瞪著他，指了指餐車旁邊的牌子：“一個人限購兩個，別人還要吃呢。”
“那就兩個。”達達尼奧接過了找零，看著柳耀賞心悅目的烹飪過程，香氣撲鼻。
經過了大量練習，柳耀現在做一個煎餅果子的效率極高，把火力開到高檔，攤面糊、打雞蛋、加薄脆和醬料、折疊包裝，不到兩分鐘就能攤出一份煎餅果子來。
達達尼奧拿到了自己的兩份，他拿著煎餅果子走到一旁，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去，還是那種讓人幸福的滿足感，醬料的鮮香在口中蔓延，這是純粹的美味食物才能帶來的逾越。
他吃掉一份后，本來想要留著另一份明天當早餐，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吃掉了剩下的。
“呼……無論是味道、分量，還是價格，都太實惠了。”達達尼奧心滿意足的舔了舔嘴唇，有些飽了，他有種預感，他恐怕會每天都來排隊買一份吃，這種食物他以前也見過類似的，不就是卷餅嘛。但沒有一個有這種豐富、和諧的層次感，太香了。
“好吃嗎？達達尼奧。”
一個聲音問他。
達達尼奧摸著下巴回答：“好吃，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就是“經典”。
經典不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陳腐，反而會在時光中越發的閃耀，只有經歷過了數代人的改良、磨合，才能誕生出這種食物，就像是那些經典的法術或者魔藥一樣，已經是最簡練的完美形態了。”
達達尼奧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發表這種長篇大論，這就只是一種無論是搭配還是做法都很普通的食物而已。
——一種能在饑餓的時候帶給人幸福感的普通的、單純的、美味的食物。
“完美？呵呵，是嗎？”
達達尼奧一愣，這聲音好像有些耳熟啊，他轉頭一看，居然是多莫先生！
“我沒看到你在這，多莫先生。”達達尼奧拘謹了起來，作為魔導工程學院的學生，誰不認識這位啊，自己用的教科書都是他編的，而且自己還是餐廳的常客，因為學院里就那里性價比最高。
達達尼奧有一種被人抓奸了的荒謬感和羞恥。
“只要一個銅幣？”多莫先生冷笑一聲：“街頭食物而已，完全沒有安全保障！學院的學生都已經像外地來的勞工一樣喜歡上這種垃圾食物了嗎？”
“但是，真的很好吃……”達達尼奧忍不住說，而且還便宜，他心里補充。
餐車那邊，柳耀好像看到了多莫先生，轉頭朝旁邊說了幾句，一會兒，托托拿著一份煎餅果子跑了過來。
“日安，多莫先生。”托托將煎餅果子遞給他：“這是請您的，之前在您廚房發生的事情，我們很抱歉。”
多莫先生眼睛瞪得渾圓，他想起來了！
“是你們兩個！”他有些惱怒：“原來你們是故意闖進我的廚房，去刺探情報的嗎？”
托托尷尬的摳摳臉頰，雖然他不是，但柳耀那家伙確實是啊。
“我不吃這種來歷不明的垃圾食品！”多莫先生接過了煎餅果子，并生氣的表示：“而且我會帶回去檢測，如果我發現里面有什么讓人成癮的成分，你們就完蛋了！還有，誰讓你們在這里擺攤的！這里可是學院門口！”
他看向大門：“麗影夫人，我需要一個解釋！”
大門上的浮雕笑呵呵的回答：“哦，我親愛的多莫教授，門外已經不是我能管的地方了，再說了，你和兩個孩子生什么氣？難不成你是害怕他們的生意太好，影響到你賺錢了嗎？”
托托松了口氣，在昨天晚上，為了能夠順利在門口擺攤，他可是特意從實驗室順了一瓶高級除銹劑和養護套餐，這才讓麗影夫人松口。
多莫先生生氣了：“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看他身上的長袍，他還是學生！應該在學校里學習，而不是像外面那些普通人一樣擺攤！這是把黎星魔法學院當成什么了？菜市場嗎？你是誰的學生？我要把你干的事和你的導師說！不，我要告訴蘇利文！”
“下一位。”柳耀都不帶理他的。
多莫先生鼻子都氣歪了，他恨不得給這個小混蛋來一發“冰凍射線”，讓他學會什么叫做尊師重道。
但學院是有規矩的，就算是教授也不能隨意對學生動手，何況他已經退休了。
“我去找蘇利文！”他氣沖沖的離開了。
托托回到攤位上幫忙，但也有些擔憂：“柳耀，你這么針對多莫先生，是不是不太好？”
他之前就想說了，一個銅幣的售價，在中城區或許只是普通的價格，但在學院這里實在是太便宜了，便宜到足以把學院餐廳的生意給搶過來，便宜到足以同時吸引吃不起餐廳的學生。
這等于是在挑釁學院里的餐廳！
而且由于售價太便宜了，一天就算賣個一兩百份，毛利也就兩百多個銅板，離之前的目標差距實在太大。
柳耀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沒辦法，里面的攤位費太貴了，所以我們的策略只能轉變一下，別擔心，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幾天的。現在還不是我們賺錢的時候。”
柳二：“煤氣快用完了。”
托托馬上拿起備用的煤氣罐：“我來換。”
柳耀看著大排長龍的隊伍，深吸一口氣，繼續進行制作，痛苦并快樂著，看著這么多人因為自己做的食物而飽腹，讓人有一種異樣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柳二：“就和喂豬一樣。”
就在門外的隊伍越來越長，開始排到街道拐彎的另一邊的時候，多莫先生已經推開了總院長辦公室的大門，氣憤的揮舞著手里的煎餅果子大叫。
“嘿！蘇利文！你得看看現在的學生都做了什么好事，你……”
辦公室里，蘇利文雙手捧著一份已經被咬了一口的煎餅果子，雙頰鼓起，就像是一只老倉鼠一樣看著多莫先生。
“為什么你也在吃這玩意兒！”多莫先生氣急敗壞：“你就不怕被人毒死嗎？你這老饞瓜！”
蘇利文吞下了嘴里的食物，眼巴巴的說：“因為味道真的不錯，你應該嘗嘗的，老伙計，我特地讓學生去買了兩份，全吃完了。”
多莫先生的臉色極為難看，從剛剛開始，那股香味就一直在往他鼻子里面鉆，但礙于面子，他忍住了。
“吃吧，這里又沒有別人。”蘇利文揮揮手，辦公室大門自動關上，他又咬了一口，胡子上沾著殘渣：“而且里面沒有任何不安全的成分，味道好極了。”
多莫先生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不甘心而憤恨的咬了一口，咀嚼起來。
“還不錯。”多莫先生含糊其辭：“但比不上我做的菜。”
“真的嗎？”蘇利文盯著他。
“我的餐廳完蛋了！”多莫先生突然掩面哭泣起來：“我根本就不是個好廚師，沒人愿意吃我做的東西，全都去買那小子的雞蛋卷餅了！都怪你！蘇利文，為什么學院店鋪的租金那么貴！或許如果我能賣便宜一些，那些學生就不會都去買這種沒營養的玩意兒！”
“你能便宜過一銅幣？”蘇利文笑了笑，除去房租，這個老伙計精益求精的習慣，讓食材成本根本低不下來。
“你得開除他！”多莫先生不高興了：“他怎么能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可恥！”
“然后給他更多的空余時間，讓他繼續在門口擺攤？”蘇利文呵呵一笑：“別急，老友，我了解柳耀，他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上的……哦，你的煎餅果子還吃嗎？我的吃完了。”
“想都別想！”多莫先生把扔在桌子上的煎餅果子搶了回去，狠狠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