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紋迷局

孔雀翎毒粉在空氣中蒸騰，化作青灰色的濃霧如猙獰巨獸般吞噬著雅間的每一寸空間。

蕭景珩蒼白的臉上浮起病態的潮紅，他慢條斯理地展開浸透七葉解語花汁液的素白絲帕，指尖輕顫著將其掩住口鼻。銀絲手鏈纏繞的骷髏頭墜子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在搖曳的火光下投下詭異的陰影：“沈姑娘還是這般心急，這毒粉雖烈，對熟讀《神農百毒譜》的本皇子可不管用。“

話音未落，他突然甩出三枚淬毒銀針，針尖泛著幽幽藍光，精準釘入沖在最前的死士穴位。那三名死士瞳孔驟縮，喉間發出咯咯聲響，如同斷線木偶般直挺挺倒下，嘴角溢出黑血，將波斯地毯染成詭異的墨色。

林棲梧拽著謝清辭后退，廣袖翻飛間，九節軟鞭如靈蛇出洞。

鞭梢的倒鉤勾住一名死士咽喉的剎那，她瞥見謝清辭手中的連弩——檀木機括上雕刻的纏枝蓮紋栩栩如生，與記憶中父親書房暗格里泛黃圖紙上的紋樣如出一轍。

連弩身鑲嵌的綠松石位置分毫不差，甚至弩弦末端的青銅扣，都刻著沈家機關術特有的回紋。“你從哪得來的？“她喘息著質問，指甲深深掐進謝清辭的手腕，留下四道月牙形血痕。

謝清辭面色緊繃如霜，連弩連發三箭。

箭矢破空時帶著獨特的鳳鳴聲，劃破濃煙精準射向敵人的膝蓋。她的發絲被氣浪吹得凌亂飛揚，發間白玉簪子在火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日后再解釋！先...“話未說完，一支淬毒袖箭擦著她耳畔飛過，釘入身后石柱。

箭尾纏繞的黑羽上赫然繡著暗衛營獨有的饕餮紋，箭桿上用金絲鑲嵌的八卦圖微微發燙——正是當年沈父為皇室特制的防偽標記，需用沈家祖傳的熒火粉才能顯現。

太子李昭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他慢條斯理地戴上金絲護甲，指腹反復摩挲著護甲上栩栩如生的蟠龍，鎏金護甲與腰間羊脂玉佩相撞，發出清脆聲響。“三弟，你以為憑這些小把戲就能攔得住本太子？暗衛營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隨著他的命令，更多黑衣侍衛從雕花屏風后魚貫而出。

他們腰間青銅腰牌在火光下泛著冷光，靴底鐵釘與青磚碰撞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每走一步都帶著訓練有素的壓迫感。其中為首的疤面侍衛，腰間還掛著半枚染血的玉墜——正是林棲梧母親生前最愛的飾物。

蕭景珩卻不慌不忙，骨節分明的手掌拍了三下。醉仙樓的夾層轟然打開，露出黑洞洞的弩口，三十張強弩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對準太子的侍衛。他抬手拭去嘴角的血漬，病態的紅暈在蒼白皮膚下翻涌，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傷疤——那是一道貫穿左肩至右腹的巨大傷口，形狀竟與沈家機關弩的箭矢軌跡完全吻合。“皇兄，你以為只有你豢養死士？“他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尖銳，“這些強弩的機關改良圖，可是沈姑娘親手繪制的《璇璣十二變》。“

說罷，他掏出一張泛黃的圖紙甩在地上，正是林棲梧藏在胭脂盒夾層的秘圖，邊角處還沾著未干的胭脂痕跡。

林棲梧渾身血液幾乎凝固。那份用沈家秘傳隱寫術繪制的圖紙，只有浸過特殊藥水才能顯現字跡。

她突然想起三日前深夜，教坊司梳妝臺鏡面上那道可疑的劃痕——此刻蕭景珩望著她的眼神，分明帶著貓戲老鼠的玩味，眼底的算計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

謝清辭突然拽著她沖向地道，玄色勁裝被火星燎出無數焦痕。奔跑間，林棲梧注意到她握劍的姿勢——看似凌厲的招式，劍尖卻總是巧妙避開敵人要害。有一劍本該直取敵人咽喉，卻在最后關頭偏了半寸，削斷了對方束發的絲帶。

這個發現讓她后背發涼，就在她愣神的瞬間，謝清辭突然將她推進地道，自己轉身迎向敵人。

“謝清辭！“林棲梧想要折返，卻被謝清辭用劍柄狠狠砸在肩頭。

劇痛中，她聽見謝清辭壓低聲音說：“拿著！“一枚刻著謝氏族徽的玉哨塞進她掌心，哨身冰涼，還帶著謝清辭的體溫。“去西市...找...“話音被兵器相擊聲淹沒。

林棲梧望著謝清辭舞出層層劍影，宛如一朵盛開在血色中的青蓮，劍穗上系著的紅繩，竟與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平安結編法一模一樣。而謝清辭在揮劍時，左手始終護著腰間一個暗袋，那里微微鼓起的形狀，分明是一卷圖紙。

地道中彌漫著陳年腐土與鐵銹混雜的腥氣，林棲梧跌跌撞撞地奔跑，廣袖掃過墻壁，帶起幾片剝落的壁畫。

當她踩到一個硬物時，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借著頭頂縫隙漏下的微光，她看清那是半塊刻有龍紋的玉佩——玉佩邊緣的云紋缺口，與她貼身收藏的半塊玉佩殘片完美契合。更令人心驚的是，玉佩背面用金絲嵌著的“謝“字，被刻意用朱砂涂抹覆蓋，朱砂邊緣還帶著指甲刮擦的痕跡。

身后突然傳來細碎而有節奏的腳步聲，像是貓科動物逼近獵物。

林棲梧迅速藏起玉佩，軟鞭纏繞在手腕，卻見蕭景珩手持鎏金宮燈出現在光影交界處。他的月白長衫已被鮮血染成暗紅，發冠歪斜，嘴角卻掛著優雅的微笑。宮燈的琉璃燈罩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陰影，隨著他的步伐不斷扭曲變形：“沈姑娘好身手，不過，你以為逃得掉嗎？“

林棲梧冷聲道：“你究竟想干什么？為什么知道我改良機關弩的事？“

蕭景珩輕笑，指尖撫過地道墻壁上模糊的壁畫——那是一幅描繪玄武門之變的古畫，某個持劍的將領面容，竟與謝清辭有幾分相似。

他突然伸手，用宮燈的火苗點燃壁畫一角，火焰迅速蔓延，將將領的面容照得清晰：“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都活在仇恨里。“他突然逼近，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畔，“當年揚州沈家滅門案，可沒那么簡單。謝清辭...也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干凈。“說著，他掏出自己懷中的半塊玉佩，與林棲梧剛撿到的嚴絲合縫，“這是先帝御賜給謝家先祖的信物，卻出現在醉仙樓地道。沈姑娘不妨想想，謝家為何要...“

地道深處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碎石如雨點般落下。

蕭景珩眼疾手快地將林棲梧護在身下，鎏金宮燈摔在地上熄滅。

黑暗之中，林棲梧卻聽見他低聲呢喃：“好戲，才剛剛開始。“而她掌心的玉哨，此時正傳來若有若無的震動，仿佛在呼應著遠方某個神秘的召喚。她握緊玉哨，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黑暗中露出一抹冷笑——無論前方有多少陰謀陷阱，她都要撕開這層層迷霧，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而謝清辭，這個看似冰冷的貴女，究竟在這場棋局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她與沈家滅門案，又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