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一課
- 白月光太顛,所有人都慌了
- 早春不吃糖
- 3011字
- 2025-07-27 10:21:15
那塊瓦罐碎片,邊緣是新茬,鋒利如刃。
它被秦望舒硬塞進(jìn)蘇沐雪手心。
刺骨的冰冷和粗糲的觸感,讓蘇沐雪渾身一顫,手抖得厲害。
“去,劃了她的臉。”
秦望舒的聲音很輕,貼在她耳邊。
劃了她的臉?
蘇沐雪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她不受控制地看向那個被父親扼住咽喉的女人。
那個平日里惡毒譏誚的女人,此刻被她父親蘇文遠(yuǎn)單手扼喉,提在半空。
蘇沐雪的心臟猛地一縮。
她怕的不是王若蘭,而是怕自己真的會變成那種,用瓦片劃爛別人臉的、和她們一樣的惡人。
“猶豫什么?”
秦望舒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罵你是孽種,罵四叔是罪人時,猶豫過嗎?”
“她讓人撕你衣服,要扇你耳光時,手軟過嗎?”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
狠狠砸碎蘇沐雪那可悲的、搖搖欲墜的圣賢教條。
是啊。
她們沒有。
她們只有快意。
“你就是個孽種!是你娘留給蘇家洗不掉的恥辱!”
王若蘭的咒罵在腦中炸開。
蘇沐雪呼吸陡然急促,被壓下去的屈辱和憤怒,如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理智。
她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蘇文遠(yuǎn)扼著王若蘭,一動不動。
他深不見底的眸子,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沒有催促。
沒有命令。
只有等待。
他在等她。
等她做出選擇。
是像過去一樣懦弱退縮,把所有羞辱吞進(jìn)肚子。
還是……第一次,為自己舉起刀。
蘇沐雪握著碎片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但這一次,她沒有松開。
反而,越握越緊。
鋒利的邊緣刺破掌心,溫?zé)岬难獫B了出來。
疼。
這種疼,讓她混亂的大腦有了一瞬間的清醒。
“蠢貨!你還在等什么!”
一旁的蘇云溪快急瘋了,要不是被錦瑟拉住,早就自己沖了上去。
“劃開她的臉!讓她知道蘇家的人不是好欺負(fù)的!”
蘇云溪的怒吼,像一道驚雷。
劈開了蘇沐雪腦中的最后一道枷鎖。
憑什么?
憑什么她要背負(fù)不屬于自己的罪,被這些人肆意妄為地羞辱?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混雜著滔天委屈,直沖天靈蓋。
“啊——!”
蘇沐雪發(fā)出一聲壓抑了十幾年的尖叫。
她攥緊染血的瓦片,瘋了一樣,沖向王若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若蘭暴凸的眼睛里,倒映出蘇沐雪那張扭曲、慘白的臉。
還有那塊閃著寒光的,致命的碎片。
一股騷臭味在馬廄里彌漫開來。
恐懼,吞沒了她。
完了。
她要被毀了!
就在瓦片即將劃上王若蘭的臉頰時——
蘇沐雪的動作,猛地一頓。
碎片,停在了離皮膚不足半寸的地方。
她的手劇烈顫抖。
充血的眼睛里,瘋狂的恨意與從小被教導(dǎo)的良善,做著慘烈的搏殺。
最終……
“啪!”
一聲脆響。
蘇沐雪像被燙到,猛地松手。
瓦罐碎片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踉蹌后退,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驚恐地看著自己那只正在流血的右手。
一道名為“良善”的枷鎖,終究還是死死地捆住了她的手腳。
在最后一刻,她看到的不是仇人的臉,而是自己變成惡鬼的倒影。
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成不了那種人。
蘇文遠(yuǎn)松開了手,轉(zhuǎn)身就走。
王若蘭像爛泥般癱倒在地,捂著脖子劇烈咳嗽,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秦望舒卻笑了。
她走到蘇沐雪面前,看著這個渾身顫抖,眼中滿是自我厭棄的少女。
“做得不錯。”
秦望舒的聲音很輕。
蘇沐雪猛地抬頭,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第一課,你及格了。”
秦望舒的唇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那雙冰冷的眸子里,竟帶上了一絲贊許。
“記住這種感覺。”
“記住這種,只差一步,就能把敵人踩進(jìn)泥里,卻最終功虧一簣的無能和憤怒。”
“現(xiàn)在,把它們撿起來。”
秦望舒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蘇云溪憤憤地瞪了蘇沐雪一眼,跟上秦望舒的腳步。
馬廄里,只剩下蘇沐雪和滿地的狼藉。
王若蘭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很快被滔天的怨毒取代。
她抬起頭,那張姣好的臉因?yàn)樵购薅で曇羲粏 ?
“秦望舒!你以為這就完了?一個兩個都是賤種!蘇沐雪這個廢物,連動手的膽子都沒有!”
她看著秦望舒的背影,惡毒地咒罵。
“還有你!你以為你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蘇家養(yǎng)的一條狗!今天這筆賬,我王若蘭記下了!我……”
“聒噪。”
秦望舒停下腳步,側(cè)過頭。
她的眼神嫌惡得像在看一堆發(fā)臭的垃圾。
“王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剛剛是誰,扼著你的脖子?”
王若蘭的咒罵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臉色瞬間慘白。
她下意識地看向蘇文遠(yuǎn)。
那個男人雖然漸行漸遠(yuǎn),可那道陰沉的殺氣,依舊籠罩著整個馬廄。
“四叔沒殺你,不是因?yàn)槟忝蟆!?
秦望舒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誅心。
“只是因?yàn)椋逖┙憬阈能浟恕!?
“你這條命,是沐雪姐姐賞你的。”
“所以,別吵。”
秦望舒淡淡道。
“否則,我不保證,下一次,她還會不會心軟。”
王若蘭渾身一抖,死死咬住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羞辱。
她王家嫡長孫女的命,居然要靠蘇家一個罪臣之女的“心軟”來保全!
而此刻,那個被她視為廢物的蘇沐雪,正慢慢地,蹲下身子。
她無視了王若蘭那怨毒的目光。
她只是看著地上那些摔得更碎的瓦片。
那是她的武器。
也是她的懦弱。
更是她的恥辱。
她伸出那只受傷的手,指尖顫抖著,將那些帶著泥土和血污的碎片,一片一片,撿了起來。
鋒利的邊緣,劃破了她手的手指。
新的傷口,新的血珠。
她卻感覺不到疼。
她將那些碎片,小心地,一片一片,放入自己的袖袋中。
像是收藏什么珍寶,又像是在埋葬過去的自己。
動作很慢。
卻很堅(jiān)定。
就在這時。
那道本已離去的高大身影,又轉(zhuǎn)了回來。
蘇文遠(yuǎn)一步一步,重新走回了馬廄。
空氣,再次凝固。
王若蘭和她的跟班們,連呼吸都停了。
蘇文遠(yuǎn)沒有看她們。
他的目光,只落在那個蹲在地上,孤獨(dú)地收拾著自己破碎的勇氣的女兒身上。
他緩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
然后,他從懷中,取出一方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碧色手帕。
手帕有些舊了,看得出用了很久。
他蹲下身,高大的身軀第一次顯得如此小心翼翼,與蘇沐雪對視。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沉默地,輕柔地托起蘇沐雪那只被瓦片劃破,血肉模糊的右手。
他的動作很笨拙,甚至有些僵硬。
但那雙常年握著武器,沾滿血腥的手,此刻卻輕得像一片羽毛。
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仔細(xì)地,將那方碧色的手帕,纏繞在傷口上。
將那些猙獰的傷口,連同那些屈辱,都遮蓋了起來。
他沒有言語。
蘇沐雪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再也止不住地,大顆大顆砸落下來。
滴在手帕上,洇開一團(tuán)深色的水漬。
她看著父親那張線條冷硬的側(cè)臉,看著他專注而笨拙地為自己包扎。
想說些什么。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里。
最后,只化作一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呢喃。
“對不起……”
她哽咽著,聲音破碎。
對不起,我還是這么沒用。
對不起,又給您丟人了。
對不起……
蘇文遠(yuǎn)打結(jié)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依舊沒有說話。
只是包扎好之后,他站起身,然后,自然而然地,牽起了蘇沐雪另一只干凈的手。
那只手里,還緊緊攥著袖袋里那些硌人的碎片。
他的手掌很寬大,粗糙,卻很溫暖。
就這樣,牽著她,轉(zhuǎn)身,向馬廄外走去。
二人走出昏暗的馬廄,陽光刺眼,卻帶來了一絲久違的暖意。
蘇沐雪邊走,邊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望舒,眼神復(fù)雜。
秦望舒看著那對父女相攜離去的背影,唇角微微揚(yáng)起。
碎玉。
玉,不碎,如何重塑?
她轉(zhuǎn)過身,看向癱在地上,面無人色的王若蘭。
“王小姐,今日這場戲,可還精彩?”
王若蘭被嚇破了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來是嚇壞了。”
秦望舒輕笑一聲。
“也對,畢竟,能從四叔手里活下來的人,不多。”
她抬步,走到王若蘭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該慶幸,今日大姑母蘇清揚(yáng)來過,四叔也來過。”
“否則,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能完整地坐在這里嗎?”
“你……”
王若蘭終于找回一絲力氣,怨毒地瞪著她。
“別這么看我。”
秦望舒的聲音冷了下去。
“我這個人,沒什么耐心。不像沐雪姐姐,心慈手軟。”
“我若出手,可就不是劃破臉這么簡單了。”
她蹲下身,湊到王若蘭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像情人間的呢喃,吐出的話卻讓王若蘭如墜冰窟。
“我會讓你,連哭,都發(fā)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