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著手里的車床工兩元紙幣，周紅兵哭笑不得。

這種事，娘倒是出手闊綽。

當初大哥第一次帶大嫂回家，娘見大嫂斯斯文文，喜歡的不得了，當場就表態彩禮要給兩百塊。

讓大嫂做十里八鄉彩禮最高的媳婦。

“嘿嘿，這是把那套又用我身上了。”

在柜子里翻出身份證和一元零錢，將身份證、錢和貸款申請書工整折好，收進衣服內口袋。

周紅兵收拾妥當，到堂屋吃飯。

這頓飯，吃的有些詭異。

周父周母時不時小聲說悄悄話，時不時又望著周紅兵笑，整的周紅兵十分不自在。

草草撂了筷子，周紅兵回到里屋。

脫了衣服鉆進被窩，枕著手臂，周紅兵無聊望著窗外星斗。

這個時代沒有任何夜間活動，也沒手機刷，周紅兵一時習慣不了，睡不著。

熬到半夜，眼皮打架，才沉沉睡去。

…………

翌日，天蒙蒙亮。

周紅兵眼睛一睜。

前世種地二十多年，他的生物鐘已經習慣早起。

起床，疊好被服，穿戴好棉衣棉褲，摸摸胸口，感受到凹凸的硬感。

“早上可冷。”

從窗戶探頭出去確定溫度，凍的周紅兵‘嘶哈’一聲，趕忙收回腦袋。

加了件圍脖，遮住耳朵，周紅兵這才出了里屋。

到父母房門前，聽見里面傳出呼嚕聲，他沒打攪二老，直接出門。

一路縮手縮腳來到李木栓家，見栓子已經套好車在等自己，周紅兵忙上前問好。

“栓子，你這也太早了。”

李木栓見是周紅兵，摸摸大腦袋，憨笑道：

“紅兵哥的事，我上心嘛。

當初不是周叔替我做主發送爹娘，紅兵哥你陪我守夜，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后來食堂不干了，周嬸又替我到處攬活辦席。

我栓子憨了些，可知道感恩。

你的事，你家的事，就是我栓子的事。”

拍拍李木栓，周紅兵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走，去縣城，咱們下館子，吃餃子。”

二人坐上車，向縣城趕去。

紅旗村到縣城有三十里路，后世開車二十分鐘就到了，坐栓子的騾子車，卻要三個小時左右。

周紅兵第一次直觀感受到時代不同帶來的巨大差異和不便。

“紅兵哥，你吃點餅墊墊？”

約莫趕了一半路，李木栓把準備的卷餅和咸菜壇子拿出來，他卷好一張咸菜餅遞給周紅兵。

沒有拒絕栓子的好意，周紅兵接過餅，吭哧一口。

“栓子，手藝見長啊！”

又猛塞兩口，周紅兵細細品味這熟悉的味道。

上輩子，他就經常蹭栓子做的飯，穿越都是吃著栓子做的菜，和他喝酒后穿越的。

“嘿嘿——

咱不像紅兵哥你上過學，有學問。

就指著這門手藝吃飯呢，哪敢不用心。

對了，這壇咸菜你帶回去，給叔嬸大哥大嫂……

還有三妹，嘗嘗。”

“你叔嬸倒挺喜歡吃咸菜，三子卻愛吃甜的，不得意這口。”

“那我回去包蜜棗粽子給你帶回去？

上回給人辦婚宴，主家把擺桌的蜜棗給了我點。

那玩意兒膩，我包了粽子給你帶回去，正合適三妹吃。”

瞥眼李木栓，周紅兵眉頭一挑，發覺這小子不對勁。

“嘶——”

上輩子李木栓和自己一起打了一輩子光棍，周紅兵還懷疑他喜歡自己，后怕了好一陣。

他該不會是……

上輩子，趙家后來沒落，家產都被趙家親戚吃了絕戶，只剩下三妹和趙家的傻兒子。

自己和大哥當時能力有限，能接濟妹妹的也有限，可妹妹照顧著趙家傻兒子，卻沒餓著凍著。

那時候還以為是趙家底子厚，現在想想……

“不必了，我三妹最討厭吃粽子，嫌那玩意兒粘糊。”

周紅兵第一次看清自己這位好兄弟的真‘面目’，頓時有些無法接受。

出于一名哥哥的本能，他對李木栓的態度冷了下來。

聞言，李木栓急道：“那三妹喜歡吃什么？我給她……”

察覺失言，李木栓趕忙閉嘴，眼神有些慌亂的躲開周紅兵的銳利審視。

“三子喜歡吃綿綿的甜食，梅花糕啊，紅糖糍粑啊，沒得吃的時候，就愛空口吃白糖。”

拍拍栓子，周紅兵嘆息一聲。

畢竟是自己好兄弟，知根知底，他決定幫幫他，“三子喜歡的顏色是紅色，最喜歡看《鍘美案》，還有……”

“紅兵哥，你說這些干嘛？”

“你不想聽？”

“想！”

…………

春谷縣城不大，只有一條繁華街道，主城區圍繞這條街道而立。

城區最高的是縣、鎮辦公大樓，有六層樓高。

圍繞這棟辦公大樓，外圍是農信社銀行、人保公司等公家單位辦公樓。

再外圍是這些公家單位和國營廠、糧站等單位的宿舍統建樓。

統建樓帶有明顯時代色彩，是蘇式的筒子樓。

農信社銀行，三樓頂樓行長辦公室。

行長李為民抽著悶煙，房間里充斥著濃重的霧氣。

站在一旁挨訓的彭愛中被嗆的有些難以呼吸。

“你行不行啊？小彭？

這去年放貸任務沒完成，我馬上到市里開年終會，你要我怎么面對市領導？”

李為民抓抓禿頭，一臉愁容地看著信貸員小彭，眉頭皺成個山字。

“領導，這農村的老百姓，太小農了。

我是好話說盡，好事做盡，就是沒人貸款。

您知道嘛，我現在下鄉，去誰家，誰家驢能樂的直叫喚。

它們算放假嘍，活都讓我干了。”

彭愛中兩手一攤，表示自己盡力了。

“唉——”

嘆息一聲，李為民也知道放不出去貸款不怪小彭。

可任務完不成，他挨批不說，現在這農村無息貸款還成了重點考核指標。

干不好是要影響他前途的！

他只能把壓力傳到彭愛中頭上。

“人無壓力輕飄飄，看來我還是對你太寬縱，竟然和我踢起皮球！”

一臉嚴肅地斥責彭愛中，李為民擺出官架子壓他。

“你給我好好想想辦法，提升今年的放貸量。

整理成整改材料給我。

別讓我在年終會上沒法交代……

不然，我就把你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