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干就干，周父抽完煙，動身回家拿筐。

周紅兵和李木栓蹲在地頭，閑著無事，他又想逗逗李木栓。

‘嘿嘿’一笑，他拍拍李木栓，小聲道：“栓子，三妹晚上喜歡吃夜宵，你知道為啥嗎？”

“啊？”栓子摸不透周紅兵的套路，有些不知所措，昨天就被他坑了。

“嘴饞？”

“因為怕做‘餓’夢。”

冷風一吹，李木栓抖個哆嗦，打了個大噴嚏。

“很冷嘛？”周紅兵問道。

“嗯?！?

……

等了會兒，周父拿著筐趕到，三人開始收割青菜。

周父收割迅速，一拔一丟，青菜被連根拔起，丟到筐里。

周紅兵也不甘落后，他年輕有力氣，雙手齊上，一人兩排。

李木栓就不行了，他燒菜做飯還可以，干農活實在不在行。

拔的慢不說，干不到一會兒就累的汗水直淌。

不顧大冬天的寒冷，他脫得光膀子，一身肥膘在暖日的炙烤下，泛起油光。

周圍村民見周家在拔菜，紛紛好奇，圍了上來。

“老周，這是搞么子啊？菜還沒熟就收。”

說話的是張五四，他年紀和周父差不多，是鄰村入贅到紅旗村的。

兩人都是外姓人，境遇差不多，成了朋友。

時常一起下地，休息抽煙鍋子時也互相搭伴說話。

見是張五四，周父停下手里活計，掏出紅梅煙遞上一根，滿臉驕傲。

“呦，抽上卷煙了老周，我嘗嘗?！?

點上煙，兩人聊了起來。

張五四吐口白霧，問道：“你這是在搞么??？”

“嘿嘿——”

摸摸頭，周父靦腆道：“二子去城里借了無息貸款，要蓋棚哩。”

“哦！”

驚異一聲，張五四皺眉，“老周，不是我說嘞，這上面對包地的態度可還沒個說法。

這都快年關開村委會了，等開完會定了再看借不借啊。

你兒這事干的太莽撞了?！?

“嗐，我……”

周父剛要解釋周紅兵已經知道文件，卻被周紅兵一個噤聲手勢攔下。

周紅兵接話道：“咱們相信公家不會虧待咱們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就借了。

搶著年關前種批菜賣了，過個肥年嘛。”

眼珠一轉，周父知道自己說錯話，上面政策不是他能妄議的，一切要以村里傳達為準。

他不再搭話，低頭繼續干活。

聞言，張五四一想，是這么個理，便投來羨慕的目光。

他也想蓋棚，和周父閑暇時就聊蓋棚的事。

可惜，他比周父更不如，好歹周父是周家的一家之主，周家大事周父得點頭，可他是個入贅的，在家里一句話也說不上。

“我也來幫忙?！?

說著，張五四也來到周家地里，幫忙拔菜。

周圍其他村民也都聽到了對話，紛紛議論起來。

“周家二子借了無息貸款，要蓋小拱棚?！?

“哼，借錢種地，這就是現成的受二茬苦，遭二遍罪。”

“別這么說，村長家貸款蓋棚可都蓋起磚房了?！?

“哼，我可聽柳寡婦說了，今年地都得收回去，周家到時候虧的傾家蕩產?！?

“你理她干嘛，去年村里分地，她家沒男人，分的最少，都鬧魔怔了，天天盼著地收回去哩?！?

“哼，走著瞧。”

……

沒搭理村里人的閑嘴，周紅兵四人埋頭苦干，手里不停，一直干到天黑。

周父拿來的十個大框裝的滿滿當當，足有三四百斤。

周紅兵和周父用扁擔挑起三筐，李木栓和張五四各挑兩筐，往周家里趕去。

“紅兵哥，這青菜，峰嫩，一定好吃?！崩钅舅ㄍ鹄锊?，不由感嘆。

“是啊?！?

這個年代為了解決糧食短缺，不管種什么都會等全部成熟后才收割。

可完全成熟代表著植物自身的保護機制也發育完全。

比方這青菜，這個年代就要等菜葉變硬完全成熟，才會收割。

這樣爛葉少，外層葉子厚還可以保護菜心。

可這樣菜會很老，口感發澀。

后世，物資發達后，甚至有的菜嫩芽時期就會收割，只為保證口感的最佳。

四人一路說著話，從青菜談到回家怎么和娘解釋。

“這事是二子你攛掇的，你去解釋。”周父一臉無辜道。

他一見周母就雙腿打顫，心里發怵，不敢去說，推給周紅兵。

“行，我說?！?

周紅兵答應下來。

扭頭，周紅兵正色望向周父，道：“爹，大哥那邊，可得你去說。

家里做了這么大的事，都沒知會他一聲，我怕大哥他……”

“唉——”

嘆息一聲，周父滿是皺紋的臉龐添上一抹蒼老之色。

“你當你大哥真不知道？

咱們鬧了一天一夜，他就在新屋里，怎么會不知道？

是你嫂子管的嚴，不讓他摻合。”

周紅兵也清楚大哥是知道這些事的，只是他現在想要爹一個態度。

眼下這個情況，分家是對自己最有利的。

他需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來施展，不能被掣肘。

這兩天，他這么急著把事都做了，也是想趁著大哥家和娘鬧別扭，只需要對付娘一個，趕緊把生米煮成熟飯。

往后他們和好，大哥肯定被娘脅迫一起反對自己，那自己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

昨夜你娘肚皮鬧一晚上，我邊服侍邊在想這事。

都想好了，分家。”

周父說出這話，仿佛老了十歲，繼續道：“家里三畝地，你大哥分兩畝出去單過。

我們老夫妻兩個和你過，但家以后你做主。

家里沒債，你借的錢，算咱們這房的?！?

周父神色落寞，分家對他來說，有些不舍。

但他知道，如果不分家，周母會一直挾持大子和他一起掣肘二子。

說是分家，其實是把周母的權力削去，讓二子管家。

“嗯。”

周紅兵答應一聲，分的合理，也達到他的目的，沒有什么不滿意。

“分家不分房，咱們還在一塊過，上下有個照應?！?

周父點頭，“你娘那邊我透了點風，還沒說開。

大子那邊，你嫂子早就不想和你娘一塊過了?！?

說完這些，周父不再言語，悶頭趕路。

……

周家，鄰居們聚攏在院子里，吵吵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