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心思一轉，淡淡的開口說道：

“尊駕談不上，我在一座無名山峰上隨師父修持，所修法門曰：血影法，修行至今二三十個年頭，方才有些成就，師傅便遣我下山來蕩魔除惡，掃凈魑魅！”

李陌說到此，稍微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我素居深山之中，不問世事，你二人又是什么人？學什么經？修什么法？家住何方？來此作甚？為何與妖魔廝混？且一一招來，否則，休怪我不留情面！”

“法師且息怒，容老頭子慢慢說來，”于老頭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拱了拱手，又繼續說道：

“在下于冬生，江湖人稱拾骨翁，這位是我的孫女于秋容，我二人皆是來自往西一百七十里外的長壽莊，乃是家傳的入殮人，學的東西也不敢妄稱作法，只是源自術字門的一些諸如封棺斂容，尋陰理炁的小手段，實在上不得臺面，叫法師見笑。”

“我二人此番，之所以來到這縫皮市之中，是為了偷盜這集市中產出的一種無相皮，用來施展我入殮人的一門秘術，名曰甲子神相，皆是為了庇護我們一莊人之性命，不受妖魔所害，雖比不上法師宏愿，卻也庇護一方，攢下不少陰德，叫我們一家世代流傳了下來。”

于老頭介紹的很詳細，盡管他一直在吹捧李陌，但每次說到自己家時，他那種自豪感是隱藏不住的，不過也正因此，讓李陌從他的話中分析出了不少有用的內容。

“原來如此，既然是庇護生民之舉，自然情有可原，”李陌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那你二人且先跟在我身后，待我先蕩平這座妖市，到時，還有些事情問你。”

李陌說罷，便要繼續去掃蕩那些剩下的店鋪。

“法師且慢，”那于老頭稍稍猶豫了一下，忽然開口喊住了李陌，頓了頓，又開口說道：

“法師您有所不知，雖然這些店鋪和市井集市相像，但內里卻不同，在店鋪后，皆有暗道相連，是個空山魔窟，您剛剛鬧出了這么大動靜，那些店中的掌柜和伙計定然一股腦的鉆進魔窟中避禍，您直接前去，恐怕會撲個空啊！”

“哦？”李陌腳步一頓，隨即問道，“那老丈可知曉那魔窟的具體所在？可愿受累替我指引？”

“受累不敢當，您替天行道，此乃利國利民之舉，替法師您指路是應當的，”于老頭又趕忙拱了拱手，別朝著身后那個掛簾的地方指去，道，“這市場平日里少有人敢鬧事，所以這些妖魔行事并不避諱，只要從這里進去，便能直達魔窟，但……”

于老頭說到這里，有些猶豫，似乎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恩？老丈還有什么未盡之言，但說無妨。”李陌追問道。

“唉，并非是老頭子我非要和你賣關子，”于老頭搖了搖頭，嘆口氣道，“只是憑心而論，盡管法師您法力高強，道行深厚，但面對這妖市，恐怕也無法將其徹底掃除啊。”

“哦？”李陌對他話中未盡的意味來了興趣，又追問了一句，“不知這是為何？”

“……您想來是久居深山，有所不知，天底下，像眼前縫皮市這樣的地方，并不止一處，而是廣布于世間，我們習慣將其稱為——魔境！”

于老頭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這些魔境也并非一開始就是這般規模，就像眼前這妖市，根據我家祖上記載，這縫皮市百余年前剛剛出現之時，只不過是一間簡陋的制皮鋪子，逐漸發展壯大，通過各種各樣的皮貨以及貿易，吸引無數妖魔鬼怪前來，直至如今，這般繁盛。”

“而在這些魔境發展壯大的期間，并不是沒有人起了心思想將其一舉鏟除，事實上，僅僅就是眼前這個縫皮市，前后至少被滅了不下十次，但根本沒用，哪怕將其徹底覆滅，燒的連灰都不剩，也無濟于事。”

“因為眨眼之間，它又會瞬間出現在原地，不管重復幾次，也絲毫影響不到它，除了那些外來的妖魔，其中被殺死的店掌柜也會隨著縫皮市一起活過來的，仿佛它們是永生不滅的一般。”

“這也是江湖上總結出來的魔境的第一個特點，它們無法被殺死，無法被摧毀，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于老頭說到這里，神情不知道是復雜還是有些沮喪，輕輕嘆了口氣，又繼續說道，“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從哪兒來，又是為何出現，只是自從這些魔境出現之后，咱們這個世界也跟著發生了變化。”

“法師您就沒有好奇過嗎？遠的不消說，光是我們那人口不足萬的長壽莊附近，盤踞的妖魔鬼怪何止成千上萬？就算是我們莊里的人全部死去，變成了鬼怪，又豈能有這么多的數量？”

“所以，現在江湖中普遍懷疑，這些妖魔鬼怪都是源自這些魔境之中，是與它們一同，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無數的法師曾前赴后繼的研究過它們，但最終一無所獲，只是發現隨著它們繼續擴張，這些鬼怪也愈發強橫繁盛，或許終有一天，他們將徹底占據整個世界，到那時我們恐怕都會不復存在，這是屬于一個世界的——無妄之災！”

于老頭越講越覺得心情沉重，其實，他都這把年紀了，也犯不著擔心世界毀滅，唯獨是放不下自己的這些后輩，但畢竟是無能為力，也盡量不敢往這個方向想，皆因為這個猜想太過沉重。

但他卻沒注意到，隨著他不斷的講述，李陌的眼神反而越來越亮……

還有這好事兒？

這不是瞌睡了給送枕頭嗎？

講真的，眼前這一場座縫皮市中，充其量不過有三四十間商鋪，說是市場，其實也就是半條街道，李陌剛剛還在擔心，僅憑這么一個小小市場中的合身皮，恐怕無法滿足他大量的需求。

但若是它真的能不死不滅，無限重生？那豈不是代表，只要李陌能準備好材料，就可以無限制造血影？

這才是真的是大造化啊！

當然，話是這么說，但李陌打從心底不相信這市場能無限重生，他認為，多半只是這個世界的人無法逼出這所謂魔境的極限罷了。

這個想法很傲慢！

但作為一個修仙者，對于這個世界這些修旁門左道的法師來說，完全是降維打擊，他們無法做到的事，李陌未必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