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將近一年又在苦修中過去。二小放下手中書卷,望向了窗外的月亮:“道是什么?如果真的存在,你為什么不接納我。”
他喃喃自語,在窗前枯坐了一夜。
清晨,去往鎮上的道路上,他熱情的和鄉親們打著招呼。好像什么都沒有變,卻又恍然如新客經過。
“從今日起,你來批算。”
二小詫異的目光看向了旁邊的父親,只是林明并未多說什么。
來到鎮子上支起攤子,二小坐到了桌后,林明自顧走到了店里找掌柜的喝茶聊天去了。
“你就這么放心讓二小接過攤子?”掌柜的與林明坐在大堂角落的一張桌子,翻看著賬冊,手中的算盤噼里啪啦響動個不停。
“我的本事他都學到了,跟著我來鎮上這么長時間,該懂的都懂了,有什么不放心的。”說著,林明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一抿。
“嘿,你倒是痛快。可時間長頂個屁用,這譚文跟著我也好幾年了,可每日的賬冊,第二天不還得需要我過一遍。”掌柜邊說邊回頭看了一眼。
“不自信,自不信,他是個不錯的孩子。”林明輕語。
掌柜聽聞此話一愣,突然賬冊一合,扭頭朝柜臺喊道:“譚文,過來把賬本算盤放回去,以后自己做的賬自己算,天天讓我核對叫個什么事,到底你是打工的,還是我是。”
“好的掌柜的,我這不是怕出錯嗎。”譚文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將東西拿了回去。
“二小學到你幾成本事了?”掌柜朝林父問道。
“知命境的皮肉骨相之變,他已盡得其妙,可望氣了因,唉…”說到此處,林父一聲嘆息。
“我也替他看過,可氣如頑石,渾然一體,撥動下巍然不動,難見其中奧妙。”
“我看一直停留在知命就不錯,省的像你們祖祖輩輩一樣。”趙掌柜放下了手中茶碗:“對了老林,你也得當心點,可別到時這桌就我一個人坐了。”
“哈哈哈,放心吧你,暫時死不了。”
店中二人推杯換盞間,門外的二小已經送走了今日的第二位客人。
起初人們還會問詢林明為何不在?過了三兩天之后,便不再有人相問了,往來言辭間開始對二小多有恭敬之處。
度過了一個多月的平淡的日子,這日下午,二小來到了廣場處,只見高臺玉良道士身后,虎子和大東肅然站立。
看見他的到來,大東就要沖下臺去,可身旁虎子拽住了他的胳膊,“我們已經和他不在同道,就不要下去打攪他的生活了。”
“你…”大東怔愣在那里。
這時臺下二小突然朝他們抱拳一禮,嘴角帶著微笑。二人回禮完畢便不再言語。
“三年未有所成者,各歸其家,去普正寺另謀他路去吧。”玉良道士朗聲道。
聽聞此話,二小默默轉身走到了廣場之外,待旁聽完今日的最后一堂課,扭身朝東市走去。
又做了幾單生意,看天色不早了,二小和父親收拾了東西回家去了。
院子中間,兩人默默吃著飯菜,“爹,明天開始我要去寺里修行去了。”一句話打破了這份平靜。
“嗯,好。”林明淡然說道。那雙看著兒子的眼睛里,古井無波,沒有無奈,也沒有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完成了今日的誦讀,已月上中天。透過窗戶,抬起頭的二小發現林明靜靜坐在院中。
“爹,你怎么還不睡?”二小推門而出,走到了桌旁坐了下去。
“兒子,經過這一月多的批算,感覺如何。”
“還好吧,父親教我的那些我都理解了,只是,有的人我幫不了他,他們不信命,想要抗爭,可最后還是要經歷。”
“這就叫定數,定數不可改。你一直給他人批算,可能斷清了自己的命?”林明問道。
“爹您說過的,我們這一脈可看他人纖毫畢現,雖能以鏡照己,但意動則變,難斷己身,您都看不清,更何況我呢”二小回道:“不過無所謂,我只知道,我面臨的每一個選擇,都是我自己去決定的,所以不管什么后果,我都不后悔。”
“其實我有預感,這次入寺修行,我還是不會成功。”
“那你還要去嗎?”
“當然,這應該就是我當下的定數,可連去直面的勇氣都沒有,又談何去改變它。”
林明聽后老懷大慰:“好,既如此,收拾好東西,明日便上山去吧,早點休息。”
話罷,林明起身進入了房間。
次日清晨,二小背起行囊鎖好院門,待臨近鎮上,便和父親告別一人向東行去。
待走過三里路,來到了一座高山腳下,抬頭望去,一座古色古香的寺院在山頂云霧中若隱若現。
當二小來到寺院前的山頂平臺處,早已有四五人等在這里。忽聞晨鐘之聲傳來,寺門應聲而開,一位光頭武僧打扮的和尚出現:“都給我站好了,聽清楚了,在這里修行沒有你們想的那么容易,進入前,你們得先知道規矩,第一條,修行三年,非學有所成者嚴禁下山,第二條:不殺生,不妄語。特別是第三條:一些事我說行你才能做。好了,聽清楚了就隨我進來。”
武僧帶頭向寺內走去,平臺一行人迅速跟上。
自此二小在山上開啟了第三階段修行,只是很奇怪的是,他們每日從不學佛家引靈之法,只是每日早中晚三課,于講經堂聽經,學習佛經梵唱之法。其余時間,不是在修繕寺廟損壞的道路,就是在挑水砍柴洗衣。
只是二小不覺枯燥,完成每日三課,他還會拿出帶來的儒家道家經卷與佛經再誦讀一番,只覺充實無比。只是在梵唱之時,不覺腦海中一朵朦朧金蓮搖曳。
一些人慢慢失去了耐心,認為寺廟不想教他們,鼓吹大家一起去問個清楚。結果還未待他們行動,就被逐出了廟門。
待過了大半年,這群人唱誦過的佛經已經不少了。突然一日午課過程中,一人腦后突見一面白中泛青的形若玉盤的光輪顯現。
講經堂首座微笑道:“不錯,總算出現一個深具慧根者,你可愿入我廟門?”
那人激動叩首道:“我愿意。”
首座點頭示意座旁隨侍沙彌帶他離開,不知去了哪里。
轉眼一年即過,武僧又帶領剩下兩人去往了羅漢堂,學習武道技擊之法,只是空有招式,沒有運靈密法相合,終究只是花架子。
如此三年過去,剩下二人除了學會了大量經文和技法,一無所得。只能準備下山而去了。
只是在離去時,講經堂與羅漢堂兩位首座一起召二小前去大殿,問道:“我們已經關注你三年了,佛經梵唱無人能超越你,總有卓見誕生,武道技擊,你只看一遍便能將其完整標準的演練出來,足見你聰慧悟性過人,雖無慧根顯化,不知你愿不愿意入講經堂和羅漢堂,做一個注經演武僧人?”
在二小思考間,講經堂首座舌綻雷音:“林二小,入我廟門,須守八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非梵行,不妄語,不飲酒,不著香華鬘、香油涂身,不坐高廣大床,不歌舞倡伎及故往觀聽,可修持否。”
二小陷入了茫然,“注經演武,這樣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嗎?這樣過完一生好像也不錯。”
剛想到此處,他的心臟和脊柱中一陣金光涌動,腦海中那朵劇烈搖曳的蓮花漸漸平靜了下來。
“不,這不是我想要的。”他的眼睛恢復了清明:“多謝二位首座,只是我意不在此。”
講經堂首座眼露驚奇,說道:“既如此,你且下山去吧。”
平臺處,二小耳中回蕩著暮鼓之聲,回身看了一眼便緊了緊行囊歸家去了。
隨著他的離去,那敞開的廟門緩緩關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