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有點雜亂，靠墻的鐵皮文件柜銹跡斑斑，柜頂上摞著幾捆用麻繩捆扎的舊《人民文學》雜志。

周明和幾位同志剛把蒙塵的木窗推開，春風吹得墻上的《世界地圖》嘩啦作響，露出背面“抓革命促生產“的褪色標語。

成為圖書館主任以后，接下來的日子要悠閑許多，對于下一本小說創作，大可不必這么著急，先給自己一段休息的時間，再想想下本小說的創作。

“請進。”

朱教授推門進來滿臉歉意，手里拎著網兜，有五糧液，有黃桃罐頭，周明見到朱教授，連忙從旁邊抽出一張凳子。

“朱叔。”

“孩子，我之前對不起你，我的我不應該騙你，其實我是朱琳同志的父親，看到你和小琳來往親密，就想試探一下你，在這里我先給你道個歉。”

周明略微有點意外，開口道：“這件事情我哥跟我講過了，老師我一開始也沒想到，不過想來天下父母心，對上門女婿挑剔一點是正常的。”

朱教授聞言更是難受，沒想到自己的心境竟然還不如一個年輕人的心胸都要比他寬廣，自己用的小心思猜測別人。

果然他還是老了。

而且這孩子還是一個潛力股，進入圖書館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成為了圖書館的主任，要是再多的一段時間，是不是能成為館長。

“孩子咱啥也不用說了，明天我就領著朱琳親自跟你聊聊這回事，我也和孩子他媽聊過，孩子他媽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你，但是覺得你這個人老實，還會寫首詩歌，能夠把朱琳孩子照顧好。”

“朱琳那孩子比較任性，你平時多擔待著點，等回頭我先領著，你去和朱琳聊聊，把你們這個革命慣例的關系正式敲定。”

“你會喝酒不？”

“喝。”

朱教授從網兜里面取出黃桃罐頭和五糧液，幾塊黃桃在玻璃瓶子里面剩下空間灌滿糖水，透過渾濁的玻璃，看過去都能感覺到這黃桃罐頭有多甜。

還有五糧液，入口時，首先是綿甜感在舌尖鋪開，沒有明顯的刺激感，酒體順滑地滑過喉嚨，隨之而來的是窖香、糧香、果香的層層釋放，在口腔里交織回蕩。

這兩玩意在70年代末都是奢侈物品，一般人可消費不起，一瓶黃桃罐頭價格可貴，朱教授舍得帶這倆玩意上門可見誠意。

朱教授取出兩個杯子，渾濁的酒液倒在杯子里面，取出其中的一小只對著在面前的周明拜了拜，然后一股腦的喝下。

“來，我先敬你一杯。”

周明效仿，五糧液好喝的點就在于他一開始會有種溫熱感，但是伴隨著飲用時間越來越長，一開始的那種溫熱感會蔓延到全身，還會有一股甘甜的香味。

“周明同志把黃桃罐頭也開下。”

“好嘞，我找找。”

周明拉開斑駁的鐵皮文件柜，柜門鉸鏈發出“嘎吱“悶響。

他取出兩個搪瓷缸，缸壁印著“抓革命促生產“的褪色紅字。朱教授用鑰匙撬開罐頭瓶蓋，銹蝕的馬口鐵邊沿刮下碎屑。

黏稠糖漿裹著橙黃桃瓣滑進缸里，甜香混著五糧液的曲香在辦公室彌散開來。

“這柜子該上油了，我回頭找幾個同志”朱教授抿了口酒，指尖敲敲生銹的柜門，“當年你哥結婚的時候，一整個中文系也就只有三罐黃桃罐頭，你們這代人是趕上好時代。”

他把桃肉推給周明，自己嘬著糖水。

“琳兒最愛吃罐頭，“朱教授突然哽咽，“可七五年供銷社斷供半年，以后如果你們真成為革命伴侶或者結婚，一定要記得多買給她黃桃罐頭，這孩子就愛吃這個。”

……

次日，圖書館。

他剛剛任命為圖書館主任肯定要和原先的圖書館主任做交接工作，并且熟悉一下業務流程，讀者服務部的任務是保證讀者的借閱體驗和信息獲取需求。

不過壓力也不會太大，圖書館的讀者服務部再復雜也復雜不到哪去，不管是上面的部門主管還是下面的科員，這些人他都熟悉的很。

而且讀者服務部的人手也不算太多，一整個讀者服務部除了基層的圖書管理員，最頂級的就是主任，剩下的是處長。

讀者服務部的處長有三個，一個負責借閱部門，有正副處，主要管理業務是比如書庫的日常管理，還有一個負責閱覽部門，維護閱覽秩序和環境，維護瀏覽秩序和環境，這個部門人比較少。

還有就是他推廣組，除了他以外，一共也就三位同志，主要負責的業務是開展讀者活動，組織競賽活動，推廣服務對象。

還有送書下鄉進廠，這些都是他讀者服務部推廣組要做的事情，一般都是由讀者服務部的主任給出詳細的章程，然后他這邊三個科院進行研究制作。

倒是比別的部門更加清閑。

“周明同志。”

“范主任你好。”

讀者服務部的主任姓范，是個瘦猴，眼睛小，比較愛抽煙，以前周明和他的來往不算多，畢竟中間隔著一個組長，任務交接都是跟組長直接說的。

他身為推廣組的組長以后壓力頓時大，畢竟頭上面多的這個頂頭上司，以后工作量是否輕松，就得看他安排，要是他時不時搞個什么送書下鄉之類的。

那他肯定有的忙的。

“你剛來圖書館不久的時候我們就見過，就不再多做介紹，你們推廣組跟別的部門不一樣，還是個清閑崗位，要做的事情無非就那幾樣做好宣傳任務。”

“只要把這一個宣傳任務做好以后，接下來一個星期甚至有可能一個月都沒有活干，可以讓你把重心從工作轉到寫小說上。”

“工作不重要，小說才重要。”

這范主任感覺還挺好說話的，以前頂頭上司本來都是要先施加點壓力，現在范主任一來就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看來不用擔心接下來會遭到什么刁難之類的事情。

“明白，范主任。”

“來，這里你先適應兩天，再過幾天，圖書館里面要展開一次讀者活動，你寫個方案，一個星期以后提交上來就行，其他的就沒什么要交代的重點。”

“哪方面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