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地煞，是超凡和普通人族都會用的一個說法。

具體在土地上，大概就是，這土地的下面，埋藏著什么不祥之物，引起種種異象。

也有比較普通的說法，這是一塊地方太荒，荒到什么都種不了，會被農(nóng)人稱之為“害了地煞”。

現(xiàn)在顯然是前者。

一切異象都符合。

慘綠的膠泥狀土地，冒出來的灰綠毒氣，僅僅是翻開地面，就讓幾百個壯農(nóng)上吐下瀉。

這還不是地煞？

面對眼前巫祝大人的言之鑿鑿。老農(nóng)一時間陷入了糾結(jié)，一方面是巫祝在人族的公信力讓他下意識的信任，一方面是自己七八十年的經(jīng)驗。

他不由得看向了眼前這位看起來就年輕的巫祝大人，想要聽聽他接下來的說法。

但姜離卻沒有立刻解釋，而是看向了農(nóng)部官員，問道：“不得偏離一寸的命令，是誰下的？”

農(nóng)部官員一愣，而后手忙腳亂的翻出一枚竹簡，上面赫然有一枚鮮紅的‘大庭氏之印’。

“你這混蛋，既是大庭氏之命，為何不早說？”

老農(nóng)氣的翻了個白眼。

首領(lǐng)的命令是絕對的，這是每一個人族都要踐行的信條。

也唯有部落首領(lǐng)，才能得到如此的信任。

“老公公，不是晚輩不說，實在是上面有命，唯有在巫祝大人問起時才能說。”

農(nóng)部官員苦著臉。

“如此嗎？”

姜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了一眼剛剛升起來一些的太陽，心里默默的估算了一下時間。

而后，看向周圍的族人們，起身道：“退后五百步，但不要離開。”

農(nóng)人們有些茫然，還是農(nóng)部官員見多識廣，脫口而出道：“您要起巫陣？”

“嗯。”

姜離點點頭，隨手一揮。

‘嗡！！’

風(fēng)漩乍起，卷向了不遠處的一顆大樹。

原本輕柔的風(fēng)化作了凌厲的刃，將那大樹攔腰斬斷，風(fēng)漩繼續(xù)化作流刃劃過，原本的大樹在短短時間內(nèi)變成了整齊的柴火，在風(fēng)的托舉之下，就在姜離的面前，搭建出了一個尖頂柴堆。

周圍的族人們見到這一幕，忙不迭的在農(nóng)部官員的指揮下后退。

只有老農(nóng)心懷疑惑。

起巫陣，和那慘綠泥土有什么關(guān)系？

這真的不是地煞？

老農(nóng)抱著疑惑，站在了五百步之外，已經(jīng)看不清姜離的身影，只能拉過來一個眼力好的跟他講一講。

“巫祝大人戴上了一個面具，是夔紋面具，就是受祝時的巫祝大人戴的那種。”

“嚯，您看，那柴火剛劈下來，還是濕的都能點著。”

“巫祝大人不動了，好像在念叨什么，哎呀，怎么非得退五百步，啥也聽不清啊。”

老農(nóng)翻了個白眼，一巴掌甩在了碎嘴的后腦勺上，說道：“安靜點。”

碎嘴年輕人捂著腦袋，心說不是您讓我說的嗎？

“撿著重要的說。”

老農(nóng)拼盡全力瞇著眼睛看著。

“哦。”

碎嘴年輕人點點頭，突然說道：“巫祝大人身邊那個奇怪的丫頭沒離開。”

姜潤饒有趣味的看著姜離的動作。

九黎部落的巫祝太少，作用也不大，更不要說，是這般正式的巫陣了。

“用幫忙嗎？”

姜潤雙手環(huán)抱，禮貌性的問道。

誰知，姜離真的點點頭，嘶啞的聲音從暗金夔紋面具之下傳來：“遮蔽方圓至少五里的天空。”

“能做到嗎？”

“你還真是不客氣。”

姜潤?quán)洁炝艘痪洌缓筇Я颂掳停寥坏溃骸安灰獞岩晌业篱T法術(shù)的神異。”

說罷，從獸皮小包里翻了翻，眼睛一亮。

手拿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多了一張符箓。

“尊奉上清敕命，留云化雨神符，去！”

姜潤口誦真言，手中符箓無火自燃，化作一道神光迸射九天。

頓時，原本散落在天空之上的白云，被那符箓之力牽引而來，匯聚為一層濃厚的云，透著陰沉的灰，遮蔽了太陽的光芒，仿佛這方圓十里之內(nèi)，隨時會有雨落下來。

看著天色漸暗，姜離滿意的點點頭。

如果讓自己來做，還得費些力氣，用巽風(fēng)之靈驅(qū)動白云匯聚。

現(xiàn)在看來，道門之法，確實有可取之處。

至少在配合巫祝行法這一點上很方便，也不知道道門符箓能不能被巫祝靈性引動？回頭問問姜潤。

姜離心里思索著，手上一動，風(fēng)漩自起，身前火焰越發(fā)高漲。

巫祝篤信萬物有靈，也崇敬天地萬物之靈。

但在此之外，還有著屬于人族的驕傲，以及從人族角度做出的，對天地萬物之靈的解讀。

我們?nèi)耸且狗鼤兂觯敲慈f物之靈也一定是夜伏晝出。

而為了更好的利用和調(diào)動萬物之靈，自然是要在其更加有惰性的時候。

也就是黑夜。

巫陣作為引動萬物靈性的儀式，最好是在晚上，但現(xiàn)在沒那個條件，陰天也可以接受。

與其說巫祝崇拜萬物之靈，倒不如說，是巫祝站在人族的角度，去定義和解釋萬物有靈。

而且，還真讓巫祝做到了，至少這么多年以來，巫陣從不曾出錯。

天色越發(fā)昏暗了起來。

“快點，再過一刻鐘，雨就憋不住了。”

姜潤控制著天空之上的烏云，抽空對姜離說道。

姜離沒有搭理她，只是舒緩著身軀。

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枚拳頭大的小鼓。

‘咚！咚咚咚！！咚……咚……’

一緩，三急，再緩又緩的鼓聲，極有節(jié)奏的響了起來。

與此同時，姜離那籠罩在寬大羽衣之下的身軀也開始了舞動。

他圍繞著火光，跳著巫祝們從大荒的生靈植被之中感悟而來的，以身軀貼合萬物之靈的舞蹈。

一開始，只有一道身影，在火焰的照耀下，那影子也無比的清晰。

但很快，隨著姜離圍繞火焰舞動的越來越快，地上的影子也開始了凝滯和仿佛電影斷帶一般的徘徊。

不過是盞茶時間，原本只有一道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襯之下，化作了無數(shù)道。

那無數(shù)道身影圍繞著火堆，分不清具體有多少個，每一個都像是假的，也都像是真的。

地上映襯出來的影子，也沒有了原本的清晰，而是模糊的，繞火一圈，仿佛蛇一般扭動著的青綠虛影。

少年巫祝跳著取悅?cè)f物的舞蹈，嘶啞的聲音隨著柴火的爆裂聲響起。

“萬物生靈，大荒遍布，我今喚之，唯地當醒。”

“大地澤被，神農(nóng)布種，生機不滯，地氣順遂！”

隨著那有些模糊且急促的巫咒真言落下，異變陡生！

‘轟！！！’

火焰爆開。

火樹銀花遍布那慘綠大地。

霎時間，原本的慘綠之色開始了淡化，就好似原本沉積的淤泥，被鮮活干凈的水流沖刷。

不，準確的說，不是沖刷，而是……稀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