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草原上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呼嘯而過，卷起枯草碎屑，打在篝火上噼啪作響。

楊青、烏勒與孫掌柜三人坐在一起，喝著肉湯，吃著馕餅。

“你們這營地扎的頗有軍中的章法啊。”

楊青環顧四周，卸下行李和部分重物的大車圍成一個半圓，車轅向外，內里又是半圈蓋著篷布的貨車。

而在空曠的一側，則是挖了幾條不規則的橫向壕溝，雖淺卻足以阻礙騎兵突襲。

就連帳篷的布置也頗合防御之道。

孫掌柜哈哈一笑，道：“這是老張頭的本事，他之前在邊軍中待過，后來從邊軍中退下來，便成為了商隊中的一員。”

烏勒也朝另一邊揚了揚頭，楊青順著望去，見到一個頭發略顯花白的漢子正朝這邊走來，手里拎著一壺酒。

“老張頭，來來來，這邊坐！”孫掌柜熱情地招呼著，一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老張頭走過來，將手中的酒壺放下，笑著說道：“幾位今晚倒是清閑，這草原的夜風可不是鬧著玩的。”

“正愁著這肉湯不夠味兒呢！”烏勒笑著遞過自己的碗，又看向楊青，“楊兄弟要來一點不？”

楊青笑著擺擺手，“我酒量淺，還是不了，你們飲吧。”

營地外圍十里，幾名騎士正在注目凝望著遠處的黑暗，而在幾人前方不遠處的地面上，還趴著一個人。

那人匍匐在地，身形瘦削，側著臉，將一側耳朵貼在地上，仔細聆聽著遠方的動靜。

似乎是有些不確定，他反復聽了三次。

忽然，他猛地抬起頭，壓低聲音道：“是馬蹄聲，數量不少，聽上去似乎已經離我們不遠了。”

“快，回去報告掌柜的和首領！”

幾人當即奔馬而回。

聽了幾人的回報，烏勒和孫掌柜頓時臉色一變，“通知所有人，防御警戒，準備戰斗！”

大晚上在草原上跑馬的，除了馬匪，還能有誰？

烏勒大吼著朝外跑去。

孫掌柜也高聲的呼喊著，手里也抓起了一柄刀，面色發白，“楊兄弟，待會兒若是...若是情況不好，楊兄弟就自行逃命吧。”

說罷，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楊青眼前。

營地數十米外，迅速燃起了二三十堆篝火，驅散了黑夜，將營地外的大片空地照亮。

車陣一側，刀手舉盾持刀，弓手蹲伏車轅，箭矢搭弦。溝壑一側也有人推著大車構建防御。

烏勒站在車轅上，一手扶著橫桿，目光死死盯著遠方的黑暗。

漸漸地，馬蹄聲也越來越清晰。

“來了！”不知是誰低喝一聲。

只見黑暗中突然出現無數黑影，如同從地底鉆出的惡鬼，騎著快馬朝營地直沖而來。

他們手中揮舞著馬刀，嘴里發出猙獰的嘶吼，借著風勢，馬蹄聲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顫抖。

是馬匪！

但馬匪并未直接發起進攻，而是在箭矢射程之外驟然散開，分成數股隊伍，繞著營地快速移動。

“他們在尋找破綻。”

不知何時，楊青也站到了烏勒的身旁，目光注視著那些來回游動的馬隊。

鐵鷹寨的寨兵是以軍隊的方式建設的，雖然他并沒有直接參與，但耳濡目染之下，對兵事也知曉一二。

粗略看去，這些馬匪確實不一般。

數百騎來去如風，游弋在營地周圍，但始終都游離在弓弩射程之外，顯然是經過血火的。

但相較于鐵鷹寨的軍隊來說，可以稱得上一聲烏合之眾。

“楊兄弟，你怎么過來了？這里危險，你還是在里面待著吧，待我們解決了這些馬匪，咱們再好好喝上一碗熱湯。”

若是鐵鷹寨的軍隊在此，都不用鎢甲精騎出馬，只需一支輕騎便能將這些馬匪盡數驅散。

“烏勒兄弟，你現在能集起的馬隊有多少人馬？”

“楊兄弟的意思是？”聽到楊青的話，烏勒微微一愣，“你想讓商隊的馬隊直接殺出去？”

“不錯，久守必失，這些馬匪若是尋不到合適的機會，必然會一直在營地外游弋，不給我們休息的時間。”

“長久下去，商隊必然陷入疲敝，而馬匪卻能輪番騷擾，消耗我們的士氣與精力。”

“而且馬匪不走，即便熬到了天亮，商隊也走不了。”

烏勒皺眉沉思片刻，猛地一咬牙，“楊兄弟說的在理。好！那我這就召集馬隊，直接殺出去！”

一個是被馬匪不斷騷擾消耗而死，一個是主動出擊擊潰馬匪，烏勒心里明白該怎么選。

“還請烏勒兄弟給我找一柄長槍或者長刀。”楊青一聲口哨，召來了他的青鬃踏雪馬。

血紋劍太短，不適合騎戰。

而且血紋劍也算是他的標志之一，他并不打算顯露自己先天境界的實力，對付一群馬匪，還用不著他全力以赴。

‘一流武者’就夠了。

烏勒點頭，立刻讓人取來一柄長槍。

楊青接過長槍，槍身沉穩，入手便知是精鐵打造。

不一會兒，營地中央就集結起了一支二百人的馬隊，正是烏勒所統領的護衛隊。

“孫掌柜，營地內就交給你了。”烏勒翻身上馬，抽出腰間彎刀，長弓掛在馬鞍一側，朝著孫掌柜說道。

他已經和孫掌柜說清楚了利害關系，孫掌柜雖然滿臉擔憂，卻也知道此時是最好的選擇。

“烏勒兄弟，楊兄弟，萬分小心啊！”

楊青提著長槍，策馬來到烏勒身前，“烏勒兄弟，一會兒沖出去之后，讓大家保持陣型，不要分散。”

“馬匪人數比我們多，一旦分散了就會喪失大部分的進攻力，反而容易被他們逐個擊破。”

楊青并不擔心他自己，數百人的馬匪，即便全部都是一流武者，他也能殺個七進七出。

但烏勒的馬隊不同，他們戰斗力參差不齊，若是沒有嚴密的陣型，貿然沖鋒只會被馬匪輕易分割圍殲。

“楊兄弟放心！”

烏勒一揮手，營地的車陣頓時移開一條通道，二百人的馬隊在烏勒一聲令下，如雷奔一般沖出營地。

隨即車陣合壟。

馬匪們見商隊竟敢主動殺出，當即便是一陣哄笑嘲諷。

“哈哈哈，真是一群找死的東西，竟然還敢主動出來送死！”

“這群蠢貨，還真是不自量力！”

“哈哈哈哈，這不是正合我們心意么，殺了他們，那些貨物就都是我們的了！”

“...”

馬匪首領更是仰頭狂笑不已。

但當他再次看向沖出營地的馬隊時，笑聲戛然而止，映入他瞳孔之中的是一道銀色的槍芒，如同破曉的曙光般刺眼。

隨后便覺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一般，失去了意識。

楊青早就盯上他了，誰讓這群馬匪中，就他笑的最歡，青鬃踏雪馬的速度何其迅速，幾百米的距離轉瞬即至。

一點寒芒先到，隨即槍尖穿透了馬匪首領的咽喉，直接將他挑飛出去，鮮血如霧般灑落。

緊接著就殺入馬匪群中。

“殺！”

長槍揮掃，馬蹄奔飛。

青鬃踏雪馬所過之處，殘肢紛飛，血濺飛灑，慘叫聲此起彼伏。

而后十數息，才見烏勒與二百馬隊隨著楊青踏出的路殺入馬匪群中。

但馬匪們畢竟是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短暫的混亂之后，就立即組織起了反擊。

刀光劍影交織，喊殺聲震天。

鮮血染紅了沙土，戰馬嘶鳴與慘叫聲交織成一片。

楊青的身影在馬匪群中來回穿梭，長槍如銀龍一般上下翻飛，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

然而，馬匪中也不乏好手。

一名身材魁梧的馬匪頭目，騎著一匹黑馬，手持一柄巨斧，怒吼著朝楊青沖來。

邊沖還邊發出陣陣怒吼。

那巨斧裹挾著破風之聲，帶著一股蠻橫的力道，朝著楊青的頭顱猛劈而下，斧刃在火光下泛著懾人的寒光。

“呵...”

楊青冷笑一聲，手腕輕輕一抖，槍尖就如靈蛇出洞一般，迅疾且精準的洞穿了這名魁梧馬匪的咽喉。

只傳來‘當啷’一聲的巨斧墜地聲。

另一邊，烏勒揮舞著彎刀，他臉上的疤痕在星光下更顯猙獰，刀光如電，每一次揮砍都伴隨著馬匪的慘叫。

鮮血在沙草地上蔓延成河，殘月映照下如同黑墨般深沉。

沖出馬匪群，又勒馬回身，幾番之下，數百馬匪已被沖擊的七零八落，陣型大亂。

楊青目光如炬，環視四周，見馬匪陣型已亂，便立刻高聲喝道：“烏勒，分翼包抄！”

烏勒當即會意，立刻揮刀響應，大手一揮，“你們這些，跟楊兄弟身后，剩下的隨我來！”

兩支隊伍如同鷹翼般展開，迅速將馬匪殘部包圍其中。

馬匪本就被楊青與烏勒的沖殺攪得陣腳大亂，又被楊青殺了首領，此時兩相絞殺之下，更是直接失去了戰意，開始四散逃竄。

殘月如鉤。

楊青策馬立下，目光冷峻地掃視著戰場。

烏勒帶人在馬匪中穿梭，兩路人馬如鐵閘般砍殺合圍，馬匪被夾在中間左沖右突，可能逃離者卻寥寥無幾。

“弟兄們，和他們拼了！”

一名馬匪小頭目嘶吼著揮刀劈向烏勒，刀鋒帶著破風銳響。

烏勒側身避過，反手一刀斬在對方馬腿上，那馬吃痛長嘶，將騎手掀翻在地，隨即被亂刀砍成肉泥。

混亂中，一支冷箭突然從暗處射向烏勒后心，箭簇在火光下泛著幽藍，顯然淬了毒。

“烏勒兄弟，小心！”

楊青眼角余光瞥見，猛地調轉馬頭，長槍脫手擲出，槍身化作一道銀虹，精準撞飛毒箭。

但就在這剎那遲滯，三名馬匪已趁機撲到烏勒近前，馬刀同時劈落。

烏勒反應迅速，揮刀劈開襲來的馬刀，刀光交錯間，鮮血飛濺，烏勒怒吼一聲，反手一刀斬殺三人。

“謝了，楊兄弟！”此時烏勒才低頭撇向被長槍擋下的毒箭，斜斜的插在地面，箭尾還微微顫動。

毒箭不止一支，烏勒話音未落，第二支毒箭便從夜色中悄無聲息地襲來，徑直射向烏勒的咽喉。

“哼，在我獵鷹手的面前玩箭，你還嫩了點！”

烏勒眸中寒光一閃，彎刀迎面劈下，竟將那支毒箭生生劈成兩半，箭簇未及觸及他咽喉便已墜落。

隨后收刀入鞘，抽出掛在馬鞍旁的長弓。

“咻！~”

烏勒搭箭如電，弓弦震顫間，一支羽箭裹挾著破風銳響，朝著毒箭射來的方向疾射而去。

夜色中傳來一聲短促的悶哼，隨即再無聲息。

他冷哼一聲，正欲回身，卻見斜刺里又沖出兩名馬匪，馬刀裹挾著惡風劈向他的腰側。

烏勒急忙扭身避閃，馬刀擦著他的胸前劃過，帶起一串血珠，劇痛讓他悶哼一聲，手中長弓險些脫手。

“找死！”

烏勒目眥欲裂，反手抽出彎刀，借著馬勢一個旋身，刀光如弧月般掠過，將兩名馬匪的脖頸齊齊斬斷。

滾燙的鮮血噴濺在他臉上，與汗水混在一起，順著刀疤溝壑流淌，更添幾分猙獰。

他勒住馬韁，環顧四周，戰場已是一片狼藉，殘存的馬匪正被商隊護衛分割剿殺，勝利的天平已然徹底倒向他們。

“楊兄弟實力不凡啊，是一流武者吧！”

見楊青策馬過來，烏勒笑著與楊青碰了碰拳，從馬隊出陣到現在，楊青的表現他都看在眼中。

這份實力，非他能比。

“哈哈哈，烏勒兄弟，你的實力也不錯嘛，向來應該也快突破了吧？”楊青笑著回應。

馬匪中雖然只有首領與那個持斧壯漢是一流武者外，但其他也不乏一些二流武者。

烏勒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廝殺而出，足見其實力不錯。

烏勒哈哈一笑，搖了搖頭，“還差一點火候，我修煉天賦不行，內勁的增長已經陷入停滯半年之久了。”

“武道之途，本就在持之以恒，一時之困不算什么。”

廝殺落入了尾聲，眾人也開始自發的打掃戰場，收攏馬匹，救治傷員。

不愧是馬匪，雖然有楊青與烏勒的帶領，但二百馬隊依然損失大半，還能騎馬戰斗的只剩下不到五十人。

還好有楊青在，巧合之下解決了馬匪中的兩個一流武者，不然只憑烏勒等人，商隊多半要重蹈兩月前王家商隊的覆轍。

“回營地吧，這里交給他們收拾就行了。”烏勒撕開胸前的衣襟，看了看胸前的傷勢。

楊青也看了看，“還行，傷口不深，上藥包扎養一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