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血肉工坊

灰袍人“百曉生”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著朽木，帶著一種令人心底發寒的詭異平靜。他渾濁卻銳利的眼睛，透過斗篷的陰影，死死鎖定在楊浩然臉上，仿佛要穿透皮囊，直視靈魂深處。

“你要找的東西…”百曉生緩緩抬起枯瘦如柴、布滿老人斑的手，指向楊浩然放在桌上的那個裝著焦黑金屬碎片的證物袋，“…來自‘血肉工坊’。”

僅僅是這個名字，就讓林雨的身體瞬間繃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悸！仿佛觸發了某些極其不愉快的記憶。

“那是什么地方？”楊浩然沉聲問道，聲音里聽不出波瀾，但體內木靈珠的力量本能地流轉起來，驅散著因這個名字帶來的陰冷不適感。

“蝕心教會在京都最大的巢穴之一，也是最…污穢的地方?！卑贂陨穆曇魩е环N冰冷的厭惡，“就在鬼市深處，靠近‘沉淵地縫’的邊緣。那里…以血肉為材，以靈魂為薪，煉制各種褻瀆生命的邪器和…魔藥。你手上的碎片，帶著‘噬魂金’特有的污濁活性和靈魂怨念，只有血肉工坊的‘融爐’核心才會用到這種禁忌材料?！?

他頓了頓，渾濁的目光掃過楊浩然和林雨：“你們要找的答案，就在那里。但奉勸一句，那地方…活人進去，出來的，未必還是人?！?

“我們沒得選?！睏詈迫坏穆曇魯蒯斀罔F，將一枚鴿子蛋大小、散發著柔和靈光的玉珠（劉振邦準備的“酬勞”，蘊含精純靈氣）推到百曉生面前，“多謝指點?！?

百曉生看都沒看那價值不菲的玉珠，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油膩的桌面上快速劃動了幾下。桌面如同水波般蕩漾，瞬間浮現出一幅由慘綠色光線構成的、極其簡略卻標注了關鍵節點的鬼市地圖！其中一條蜿蜒曲折的路線，最終指向一片被涂成暗紅色的區域，旁邊標注著四個扭曲的小字——血肉工坊。

“路線記下，地圖自毀。祝你們…好運?！卑贂陨栈厥种?，桌面瞬間恢復原狀。他重新低下頭，將自己縮回寬大的灰色斗篷里，仿佛再次凝固成了雕像，對桌上的玉珠視而不見。

楊浩然將地圖路線瞬間烙印在腦海，對百曉生微一頷首，與林雨迅速起身離開。

走出昏暗的茶寮，鬼市光怪陸離的景象再次撲面而來。但此刻，兩人心中再無半點好奇，只有沉甸甸的目標和揮之不去的陰霾。

“血肉工坊…”林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壓低聲音，語速極快，“龍隱檔案里最高危險等級標注之一！里面不僅有蝕心教會的高手坐鎮，更充斥著各種被改造的怪物、活體陷阱和…污染！精神污染！那地方會侵蝕人的心智！我們得萬分小心！”

“我知道?！睏詈迫稽c頭，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周圍的環境，“但曉玲等不起。百曉生提到‘沉淵地縫’，那是什么？”

“鬼市的‘盡頭’或者說…‘垃圾場’?！绷钟杲忉尩?，臉色凝重，“據說是空間異常薄弱點，連接著一些…不可名狀的混亂空間碎片。鬼市里處理不掉的東西，或者某些實驗的失敗品，都會被丟進地縫。血肉工坊建在那里，就是為了方便‘處理廢料’和…獲取某些‘特殊材料’！”

越靠近地圖指示的區域，鬼市的氛圍也變得越發壓抑和扭曲。空氣中那股混雜的怪味逐漸被一種更加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取代——那是鐵銹混合著腐爛血肉的惡臭！光線變得更加昏暗，慘綠色的燈籠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墻壁上鑲嵌的、散發著幽幽紅光的、類似巨大生物眼球的照明物。街道上的“行人”也變得更加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臉上帶著麻木或癲狂的神色，看向楊浩然和林雨的目光也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惡意和貪婪。

建筑的風格也愈發詭異。出現了用巨大、扭曲的骨骼搭建的拱門；墻壁上覆蓋著蠕動著的、類似肉膜的組織；甚至有些店鋪門口懸掛著仍在滴淌著粘稠液體的、不知名生物的完整器官！低語聲變成了壓抑的呻吟和痛苦的嘶嚎，從某些緊閉的門窗縫隙中隱隱傳來。

林雨的臉色越來越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她受過專業訓練，能抵抗一定程度的精神干擾，但這片區域的污染濃度顯然超出了她的承受極限。她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無數冰冷的觸手纏繞，各種負面情緒和瘋狂的囈語不斷沖擊著她的理智。

楊浩然立刻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不動聲色地靠近一步，一股精純溫和、充滿生機的木靈珠氣息如同無形的屏障，悄然籠罩在林雨周圍。那令人窒息的污染氣息和瘋狂低語瞬間被驅散了大半！林雨只覺得精神一清，如同溺水之人被拉出水面，感激地看了楊浩然一眼。

“跟緊我?！睏詈迫坏吐暤馈Ｋw內的令牌印記也在微微發熱，自動過濾著周圍污穢的精神污染。青帝長生劍在背后的布囊中發出低沉的嗡鳴，似乎在渴望著斬滅污穢。

終于，他們來到了地圖標注的終點。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由暗紅色、仿佛浸透了血水的巨石壘砌而成的堡壘式建筑！它如同一個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大腫瘤，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邪惡氣息。建筑沒有窗戶，只有幾個狹小的、如同野獸眼睛般的觀察孔。一扇厚重無比、布滿扭曲符文和銹跡的暗沉金屬大門緊緊關閉著，門縫中不斷滲出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暗紅色霧氣。

大門上方，用某種生物的黑色骨骼拼湊出四個扭曲的四個大字！字跡上似乎還殘留著未干涸的暗紅色痕跡。

堡壘周圍，是一片空曠的、覆蓋著黑色粘稠苔蘚的廣場。廣場邊緣，就是那傳說中的“沉淵地縫”——一道深不見底、寬度不一的巨大裂縫！裂縫中翻滾著濃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暗霧氣，隱約可見其中沉浮著一些巨大而扭曲的骸骨、破碎的金屬殘骸，甚至…一些形態詭異、仍在微微抽搐的“東西”！一股更加冰冷、混亂、仿佛來自深淵的吸力從地縫中散發出來，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懼，想要遠離。

“就是這里了。”楊浩然停下腳步，目光冰冷地審視著那座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堡壘。令牌印記傳來的強烈悸動和排斥感，以及青帝長生劍的嗡鳴，都清晰地指向了此地！

“大門緊閉，守衛森嚴，硬闖動靜太大。”林雨強忍著再次翻騰的不適感，觀察著堡壘，“而且，里面情況不明，貿然進去太危險。”

“不需要硬闖。”楊浩然眼中閃過一絲冷芒，“有人會給我們開門的?！?

他話音剛落！

嗡——！

堡壘側面，一扇相對隱蔽、用同樣暗沉金屬鑄造的小門突然發出沉重的機括轉動聲，緩緩向內打開！

一股更加濃郁、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某種化學藥劑的刺鼻氣味混合著涌出！伴隨著氣味出來的，是幾個推著沉重金屬推車的身影。

推車上覆蓋著厚厚的、沾滿污跡的油布，但油布下隆起的形狀，隱約透出人形輪廓！推車的人穿著統一的、沾滿暗紅色污漬的皮圍裙，臉上戴著只露出眼睛的金屬面罩，眼神麻木而空洞。他們身上散發著與堡壘同源的陰冷污穢氣息。

“處理廢料的通道！”林雨立刻反應過來。

就在那扇小門即將關閉的瞬間！

楊浩然動了！速度快如鬼魅！在木靈珠生機加持下的形意身法發揮到極致！他如同融入夜色的陰影，在守衛麻木的視線死角，無聲無息地貼地滑行，在門縫閉合前的最后一剎，閃身而入！同時，一股柔和的木靈之力如同微風拂過林雨，將她輕輕一帶，也緊隨其后，險之又險地擠進了即將關閉的小門！

砰！

沉重的金屬門在身后重重關閉，隔絕了外面鬼市的光線和沉淵地縫的吸力。

門內，是一條傾斜向下的、光線極其昏暗的甬道！墻壁是冰冷的金屬，上面凝結著厚厚的、散發著腥臭的暗紅色污垢?？諝庹吵淼脦缀趿钊酥舷ⅲ瑵饬业男任?、腐臭味和刺鼻的化學藥劑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足以讓人瞬間嘔吐的毒氣！甬道頂部，只有幾盞功率極低的、散發著慘淡紅光的燈，勉強照亮腳下濕滑、覆蓋著粘稠液體的地面。

前方，那幾個推著金屬推車的“處理工”似乎并未察覺到身后多了兩個不速之客，依舊麻木地推著車，沿著甬道向下走去。推車轱轆碾過濕滑的地面，發出沉悶而令人牙酸的聲響。油布下隆起的輪廓，隨著推車的顛簸，偶爾會顯露出一截蒼白浮腫的手臂，或者一只扭曲變形的腳掌…

這里，就是它的內部！

楊浩然和林雨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和殺意。他們收斂氣息，如同真正的幽靈，無聲無息地跟在那幾個處理工身后，向著這座邪惡堡壘的最深處潛行而去。青帝長生劍在布囊中微微震顫，仿佛感應到了此地彌漫的滔天罪孽與污穢，劍鞘內斂的翠綠光華流轉，蓄勢待發。

甬道的盡頭，隱隱傳來沉悶的撞擊聲、液體沸騰的咕嚕聲、以及…某種非人的、痛苦而絕望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