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意外盟友

消毒水的氣味刺痛了齊岳的鼻腔。他站在市立醫(yī)院急診科走廊，盯著電子屏上滾動的就診名單——第三行顯示“蘇雨桐，清創(chuàng)縫合，3號處置室“。這與他記憶中完全一致，只是提前了整整二十三天。

“先生，探視需要登記。“護士臺的年輕護士頭也不抬地說道。她胸前名牌寫著“實習護士林小雨“，正是前世死在第一波感染中的那個愛笑女孩。

齊岳在登記表上寫下假名，余光掃過護士臺下的警報按鈕。前世他來醫(yī)院找蘇雨桐時，那個按鈕已經被鮮血糊住。

3號處置室的門虛掩著。透過縫隙，他看見蘇雨桐正獨自給左臂傷口縫合。她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黑色戰(zhàn)術背心——這不是疾控中心的標準著裝。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處理傷口的嫻熟手法，完全不像科研人員，倒像是經歷過戰(zhàn)場的軍醫(yī)。

“γ-9的爪子帶神經毒素。“齊岳推門而入，反手鎖上門，“普通縫合沒用?！?

蘇雨桐的針線停在半空，另一只手已經摸向置于臺面的手槍：“跟蹤疾控專家是違法的?！?

“是嗎？“齊岳取出裝有藍色血清的小瓶，“那私自攜帶實驗性免疫制劑呢？“

針尖在蘇雨桐指間泛著冷光。她的眼神讓齊岳想起前世他們被尸群包圍時，她給最后一個孩子注射鎮(zhèn)靜劑的樣子——溫柔而決絕。

“你到底想要什么？“

“合作。“齊岳放下背包，露出里面的食品廠平面圖，“二十六天后，那里將是方圓五十公里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幫我弄到這些設備的話。“

圖紙邊緣標注著一長串醫(yī)療設備清單：高壓滅菌器、血液分析儀、便攜式ECMO...蘇雨桐的眉毛微微挑起：“這些足夠開個ICU了。“

“我們確實需要。“齊岳指向她發(fā)黑的傷口，“γ型感染，第三階段。不截肢的話，你還有七十二小時?！?

蘇雨桐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反應告訴齊岳，她清楚自己感染了什么——這遠非普通職業(yè)暴露那么簡單。

處置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穿皮夾克的黃毛青年跌跌撞撞沖進來，脖子上掛著條大金鏈子：“醫(yī)生！我兄弟被砍了！“

濃烈的血腥味隨之涌入。齊岳瞥見走廊長椅上躺著個紋身男，腹部插著把水果刀——正是前世加油站暴亂中第一個變異的王磊。按照原時間線，這起斗毆應該發(fā)生在三周后。

“先出去?！疤K雨桐已經起身披上白大褂，動作流暢得仿佛剛才的對峙從未發(fā)生。但齊岳注意到她把血清小瓶滑進了袖口。

走廊里開始騷動。黃毛的同伙們大聲叫罵，推搡著阻攔的保安。齊岳趁機湊近蘇雨桐耳邊：“時間線在加速，我們必須今天拿到設備?！?

“去地下二層?！疤K雨桐遞給他一張門禁卡，“找設備科老趙，就說...是陳教授要的貨?！?

卡片上的照片是個陌生男子，但齊岳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張偽造證件。前世蘇雨桐從未展示過這種技能，看來疾控專家的身份確實只是掩護。

他剛轉身，就聽見身后傳來玻璃破碎聲。黃毛青年砸碎了急救藥柜，正把嗎啡注射液往口袋里塞。前世這一幕發(fā)生在秩序崩潰后，現(xiàn)在卻提前上演，仿佛某種無形的力量在推動歷史加速重演。

電梯下行時，齊岳的手機震動起來。食品廠周經理發(fā)來的照片顯示，東側圍墻已經完工，但工人拒絕進入廠區(qū)——有人說在防空洞入口看見了“穿白衣服的小孩“。

“見鬼。“齊岳攥緊手機。前世避難所流傳的鬼故事中，最可怕的就是所謂“白衣小孩“，那其實是γ-12實驗體的幼體形態(tài)。

設備科走廊空無一人。齊岳剛刷卡進門，就被一支霰彈槍頂住了后腰。

“舉起手來。“沙啞的男聲帶著濃重煙味，“陳教授上個月就死了?！?

齊岳緩慢轉身，看見個獨眼老人。對方的工作證上確實寫著“趙建國“，但前世記憶里醫(yī)院設備科并沒有這號人物。

“γ-9逃逸了。“齊岳冒險一試，“蘇醫(yī)生說需要'方舟'設備?！?

槍管微微下垂。老趙的獨眼里閃過震驚：“那小丫頭還活著？“他放下槍，掀開墻上的《醫(yī)療器械管理條例》海報，露出后面的電子面板，“自己挑，但別碰紅色標記的。“

保險柜里是齊岳從未見過的裝備：微型PCR檢測儀、便攜式血液離心機...最驚人的是標著“方舟-7“的銀色手提箱，和他在蘇雨桐車里見過的一模一樣。

“只要基礎型號。“齊岳謹慎地選擇了幾樣普通醫(yī)院也會配備的設備，“再要些抗生素?！?

老趙發(fā)出嗤笑：“裝什么外行？“他粗暴地往紙箱里塞進幾個金屬罐，“對付γ型感染需要這個——納米銀噴霧，能延緩變異48小時。“

齊岳后背滲出冷汗。前世蘇雨桐在最后時刻給他噴的正是這種物質，當時她說“只剩這點了“。

“多少錢？“

“不要錢。“老趙突然抓住齊岳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告訴蘇丫頭，'夜鶯'在找她。再露面會死?！?

電梯上行時，齊岳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耙国L“——這個代號在前世只出現(xiàn)過一次，是軍隊接管避難所時，某個軍官對蘇雨桐的稱呼。當時他以為那是她的代號，現(xiàn)在看來事情遠比他想象的復雜。

急診科已經亂成一團。黃毛的同伙和保安打作一團，有個護士滿臉是血地倒在地上。齊岳在人群中尋找蘇雨桐，卻看見她正被兩個穿黑西裝的男子夾在中間往側門走。

那兩人走路的姿勢太過刻板，齊岳立刻認出來——是軍方的人。前世他們接管避難所時，那些士兵也是這樣機械般的步伐。

他扔下設備箱，抄起走廊里的輸液架沖過去。但剛跑幾步就被人拽住——是剛才的實習護士林小雨，她嘴唇顫抖著：“別過去...那些人不是...“

一聲槍響壓過所有嘈雜。

人群瞬間安靜。蘇雨桐站在側門口，手中槍口冒著青煙。一個黑衣人跪倒在地，另一個正拔出武器。令齊岳毛骨悚然的是，中槍者傷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種銀色黏液。

“跑！“蘇雨桐朝他大喊。

第二槍擊碎了消防報警器。噴淋系統(tǒng)啟動的瞬間，齊岳看見黑衣人倒下的身體開始不自然地抽搐，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這根本不是人類。

他抓起設備箱沖向安全出口。蘇雨桐從另一側包抄過來，白大褂上沾滿銀色斑點，像是經歷了一場惡戰(zhàn)。

“那是什么東西？“齊岳喘著氣問。

“納米哨兵?！疤K雨桐扯掉染血的白大褂，露出里面的戰(zhàn)術裝備，“專門獵殺攜帶病毒抗體的個體?！?

齊岳突然明白了。前世軍隊接管避難所后不久，最健康的幾個幸存者就相繼“意外死亡“——包括蘇雨桐。

他們撞開安全門沖進停車場。蘇雨桐的黑色SUV就停在不遠處，但車前站著三個同樣裝束的黑衣人，姿勢如同提線木偶。

“備用計劃?！疤K雨桐塞給他一把車鑰匙，“B區(qū)17號柱。“

齊岳按動鑰匙，不遠處一輛灰色面包車閃了閃燈。兩人彎腰在車陣中穿行，身后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響——那些“人“正在暴力搜查每輛車。

“低頭！“

蘇雨桐突然將他撲倒。下一秒，她原先站立的位置被某種銀色物質擊中，水泥地面立刻腐蝕出蜂窩狀孔洞。

齊岳從設備箱抽出納米銀噴霧還擊。銀色霧氣中，黑衣人發(fā)出高頻尖叫，皮膚如蠟般融化。這場景詭異得讓他胃部痙攣——前世殺死蘇雨桐的竟然是這種東西？

面包車引擎咆哮著沖出停車場。后視鏡里，三個黑衣人正以非人的速度追趕，直到蘇雨桐甩出個金屬球體。劇烈的電磁爆閃過，所有追擊者同時僵直倒地。

“電磁脈沖手雷？“齊岳握方向盤的手微微發(fā)抖，“你到底是...“

“閉嘴開車?！疤K雨桐正往傷口注射藍色血清，臉色慘白如紙，“去湖濱銀泰?！?

“什么？現(xiàn)在商場...“

“地下三層有家'康明醫(yī)療'，老板是我的人?！八洪_戰(zhàn)術背心，露出鎖骨下方正在擴散的黑色血管，“我們需要更強的抑制劑?！?

齊岳猛打方向盤拐上高架。副駕上的蘇雨桐開始出現(xiàn)譫妄癥狀，含糊地念叨著“樣本必須銷毀“和“林教授對不起“。最令人不安的是，她偶爾會盯著齊岳叫出完全陌生的名字。

“堅持住?！褒R岳闖了個紅燈，“還有十分鐘就到?！?

蘇雨桐突然抓住他手腕：“防空洞...不能打開...“她的指甲已經泛起不健康的青灰色，“它們會...共鳴...“

話音未落，她的手機亮起來。周經理發(fā)來的最新照片讓齊岳血液凍結——食品廠防空洞入口的水泥封層被完全破壞，地面上滿是黏液拖痕。而更可怕的是圍墻監(jiān)控拍到的畫面：一個穿白裙的小女孩正蹲在東側圍墻上，嘴角咧到耳根。

“γ-12...“蘇雨桐掙扎著坐直，“調頭...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齊岳已經看到銀泰城的輪廓。周末的商場人頭攢動，正是γ型實驗體最愛的狩獵場。他急打方向盤時，后座的設備箱翻倒，滾出個標著“方舟-7“的銀色箱子。

箱子自動彈開，露出里面三支金色安瓿瓶。蘇雨桐看到后臉色驟變：“老趙給了你這個？“

“他說...“

“這是原型疫苗?！疤K雨桐的聲音突然清醒得可怕，“能讓人體產生永久抗性，但成功率只有17%?！?

齊岳想起前世避難所淪陷前，蘇雨桐曾給六個孩子注射過“最后的希望“。當時他以為那是鎮(zhèn)靜劑，現(xiàn)在想來...

“副作用是什么？“

“活下來的都會變成行走的病毒庫。“蘇雨桐合上箱子，“軍方稱我們?yōu)?夜鶯'?！?

面包車急剎在路邊綠化帶。齊岳這才發(fā)現(xiàn)蘇雨桐的左臂紋身正在發(fā)光，淡藍色的光線勾勒出條形碼的輪廓。前世他從未見過這種現(xiàn)象，除了...避難所淪陷那晚。

“它們在追蹤你?！?

“是我們。“蘇雨桐苦笑，“你體內也有抗體，只是自己不知道。“

齊岳突然明白了重生后為何那些變異體對他格外敏感。他根本不是“預見“了災難，而是從另一個末日歸來的幸存者。

警笛聲由遠及近。后視鏡里，三輛沒有標識的黑色越野車正呈包圍態(tài)勢駛來。蘇雨桐取出金色安瓿瓶，動作決絕得像握著手榴彈。

“現(xiàn)在選擇吧，程序員先生?！八龑⑵孔优e到兩人之間，“成為獵物，還是變成更可怕的怪物？“

遠處商場的大屏幕突然切換成緊急廣播。女主播僵硬地念著稿子：“...蕭山區(qū)出現(xiàn)多起暴力事件，請市民暫時不要外出...“畫面角落閃過某個模糊身影，那扭曲的行走姿勢齊岳再熟悉不過——第一代感染者。

時間線提前了整整二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