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啊，這城外流民生死與你何干？就入了州府文書的意，填了政績，以后也好升上一升。”

床榻，縣令夫人對王老爺化身的縣令吹著枕邊風。

王老爺忽坐起身子，喃喃道：“不該如此，不能如此！”

當即，喚來師爺、差役，派了人去登門本縣富戶，讓他們帶頭捐糧救災！賜積善之家匾額。

一眾富商集體抵制，糧價又高兩成。

次日，王老爺登上城門，看著城外流民百姓，痛心疾首。

直呼：“本縣無能啊！”

師爺送上一計：“老爺敢使否？”

王老爺一揮衣袖：“何惜此身！”

下城門，設臺曝官袍，于衙前高筑柴臺，將七品官袍懸于桿頂，貼出告示：“本縣血肉骨重九十四斤四兩三錢，今懸袍于此！糧價每漲一厘，本官割肉一片！餓死百姓前，本官先成白骨！”

當日，富戶無一相信，言：“想要青天名號做戲如此，你真能割肉不成！”

次日，糧價漲，王老爺當眾剜臂肉擲入米斗，血染糧鋪門檻。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糧價一再飆升，王老爺斷一腿一臂，腹下血肉已空，躺在擔架上垂垂欲死。

第六日：百姓擲石砸富戶門：“要逼死青天乎？！”

第七日：流民“暴動”！進城打砸富戶，卻無一人爭搶糧食，有民言：“我等與縣令共生死！”

第八日：首富率眾跪獻糧倉：“求大人留殘軀救民！”

外界，

望著幻境中王老爺的做法，眾人沉默。

以殘軀賭民心。

你能質疑王老爺為官手段的欠缺，但不能質疑他為救民的良心！

幻境中的體感傷痛都為真實反饋，馮常親身經歷過，最有發言權，王老爺是真的強撐了割肉之痛，酷比凌遲之刑。

妙珠道長說道：“剜肉作秤砣，官袍化引幡。稱的是民心，鎮的是魍魎！”

“此一關，王老爺合格。”

妙珠道長伸手一揮，火焰中的畫面發生變化。

王老爺粗布麻衣，化身里正。

村莊瘟疫肆虐，即將傳染就近縣城！

縣令發令，讓王老爺焚了全村得病之人，以此阻瘟疫傳播，活萬萬人！

焚病戶保一城，可得萬民生祠。

護病戶染全城，遭百姓唾罵。

而人人皆知，城中城隍泥胎中藏前朝避瘟丹，取藥需碎神像，會引城隍雷霆天怒！無人敢動。

王老爺難以抉擇，取了石錘，高呼：“城隍老爺發怒只管朝了老子來！”

話落，砸石像取藥。

幾日后，王老爺溺水身亡。

病戶痊愈，立生祠，紀念王老爺壯舉！

妙珠道長評判道：“金身千載空受香，不及人間骨肉重！此一關，王老爺合格。”

畫面一轉，火焰中的場景又有了變化。

王老爺因生前為善積德，被當地百姓供養，成了一縣之城隍。

堂下，惡魂受審。

乃是一孝子為救母殺惡霸奪藥，死后魂入陰司。

其母得了高人相助，燃十年陽壽求城隍救子。

若放孝子還陽，陰律崩壞萬鬼效仿。

若押孝子受刑，老婦當場氣絕怨氣化煞。

何解？

王老爺一聲長嘆，判孝子為引魂差：“白日侍母盡人倫，夜縛惡鬼贖己罪，待母壽終爾自入無間！”

孝子跪俯：“謝城隍老爺開恩。”

妙珠道長點頭道：“以枷鎖為慈悲，化業債為天職，能為城隍。”

蘇小反駁道：“巡察使大人，以這三個幻境就認了他能當城隍，會不會太武斷了？”

妙珠道長說道：“被我誅滅的上杭城隍比王老爺又如何？城隍能履行天職但不為惡，對當地來說，便是幸事，王老爺足以。”

蘇小說道：“既然人選定下，我這就上報統領知會州府，讓他們帶一州璽印來，表天庭地府，行冊封城隍一事。”

“不必麻煩。”

“巡察使大人，你能！？”蘇小瞳孔駭然。

“嗯，暫借一州部分氣運，代天庭冊封了就是。”

蘇小震驚道：“怪不得鎮撫使大人會親自邀請巡察使大人加入青冥司。”

馮常說道：“是冊封城隍一事兒能辦到的人很少嗎？”

蘇小搖頭道：“不是少，而是不能！城隍再小也是神職，受陰司與天庭的統轄，凡人要能代天冊封，世間規矩豈不是亂了套了？這次上京斗法，勝出的必將是巡察使大人。”

“上京斗法？”

馮常不是頭一次聽到了，此次妙珠道長去了上京就是為了斗法之事，但沒有與馮常細講其中緣由。

如今再從蘇小的口中聽了這事兒，他記在心中，打算等回頭私下問問。

幻境試煉結束，灰狐跑出了王老爺的房間，被妙珠道長收回玄水兜中。

散去空中法門，妙珠道長說道：“夜深了，大家都回去睡下吧，城隍之事還需幾日，急不得。”

王老夫人命大花收拾出來兩間客房，帶妙珠道長與馮常過去。

蘇小厚臉皮的說道：“老夫人不要厚此薄彼，多騰幾間房出來，也讓我和兄弟們在王家睡下吧，不然這深更半夜的我們只能出去睡大街了。”

王老夫人只能讓大花再多備八間房出來。

蘇小說道：“記得備些糕點，要甜！我晚上不吃甜的睡不著覺。”

王老夫人沒有拒絕，大花恭敬道：“奴婢記下了，請幾位跟我來吧。”

眾人抬腿便走，馮常見妙珠道長停在原地，上前道：“妙珠姐不去歇息？”

妙珠道長說道：“今晚要起壇，就不睡了。”

“我陪著妙珠姐？”

“熬夜虧空身體，弱腎，為了荷蘭你還是好生歇息。”

“妙珠姐怎么打趣我都無妨，但不能說我一個男人腎虛啊。”馮常堅決反駁！

“那你留下？”

“我去歇息。”

馮常跟上大花，一路拐繞都快迷了路，直到進了一戶小院，大花說道：“這間院子是為客人準備的，總有十二間房，每天都有專人打掃，各位大人可以挑喜歡的屋子住，稍等會有丫鬟送來被褥與茶具熱水。”

蘇小霸占了第一間房，說道：“別忘了糕點！”

大花點頭道：“不敢忘。”

“那就好。”蘇小揮揮手，“都休息吧。”

青冥衛各自散開，找了房間去。

就在蘇小關門時，馮常頂住了門：“蘇符首且慢。”

“是有什么事兒？”

馮常問道：“是想問上京斗法的事。”

“哦……”

半刻鐘后，得了消息的馮常挑了個沒人的客房睡下。

蘇小口中，上京斗法有緣來已久。

九十年前永和皇帝癡迷尋仙問道，將死之年頒布詔書請天下奇門高人盡入上京城，誰能獻上長生之法，便能與永和皇帝共江山！

那年最負盛名的兩名道人，分別來自三山臥龍觀與善仁山青天觀。

臥龍觀道人認為人無長生法，但物品可以！獻上了一策，以萬民愿力鑄“人皇劍”，可得長生法！也就是把永和帝的身體當器物給煉制了，萬民供奉，靈魂做器靈，當能長生。

青天觀道人認為臥龍觀道人純屬放屁！他認為永和帝應修寶船，去海外之地找仙山洞府，請了真正的仙人賜下長生法。

后來的一些事情證明，

以身成劍之法理論可行。

海外仙山也沒真的尋到。

到了永和帝駕崩，三山臥龍觀與善仁山青天觀的梁子就徹底結下了。

因誰也說服不了對方，也不能真的證明對方的長生法為假。

便演化成了十年為期共九次的斗法，到了如今各負四場。

明年八月就是第九場，也是最為關鍵的一場。

三山臥龍觀與善仁山青天觀誰勝，敗方就要承認對方的長生法為實！而當下同樣癡迷求仙問道尋長生的正德皇帝，將會舉全國之力使用勝出者的法子。

斗法為死斗！

三山臥龍觀出戰者不知為誰？

但善仁山青天觀已放出了消息，便是近期聲名鵲起的妙珠道長。

躺在床上，馮常想著：“妙珠姐很強，只會贏的……”

不知多久，進入夢鄉。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看到了上杭縣城隍的作惡多端，也看到了王老爺一生為善。

到了后半，上杭城隍爺被天雷烈火轟殺，如今上杭城隍之位空缺，該推舉一個新的城隍供奉才是。

夢中的馮常心想，那肯定要支持王老爺的啊……

而不止馮常，整個上杭縣及周邊百姓，都做了同樣的夢，他們也從心的認為，要立一個新的城隍該是善心的王老爺，也只能是王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