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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燃燒的神經(jīng)

那個動作,像一記無聲的重錘。

狠狠砸在每一個華夏球員的心臟上。

也砸在了場邊,那個塞爾維亞老頭的鐵石心腸上。

裁判的哨聲,終于遲鈍地響了起來。

他跑了過來,臉上帶著詢問和驚疑。

隊醫(yī)和擔架組,也第一時間沖進了場內。

“下去!”

“必須馬上換人!”

隊醫(yī)半蹲在朱彥臣身邊,只看了一眼那片迅速擴大的血色,聲音就變了調。

這是運動生涯的頭等大敵。

舊傷撕裂。

任何一個職業(yè)球員,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輕則休戰(zhàn)數(shù)月。

重則……就是職業(yè)生涯的終點。

朱彥臣沒有理會。

他甚至沒有去看隊醫(yī)那張焦急的臉。

他的目光,穿過了所有人,死死地釘在了場邊的揚科維奇身上。

那眼神里,沒有痛苦,沒有哀求。

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不容置疑的執(zhí)拗。

“教練。”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

“我還能踢。”

揚科維奇的嘴唇,抿成了一條蒼白的直線。

他放在膝蓋上的那雙巨手,骨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正在微微顫抖。

理智在咆哮。

換下他!立刻!馬上!

這只是36強賽的第一場!

他的未來,比這場比賽的勝負,重要一萬倍!

可是……

當他迎上朱彥臣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時。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火焰背后,是整整二十年,華夏足球沉淪的冰海。

是億萬球迷,一次又一次被撕碎的希望。

是這個少年,賭上自己的一切,想要點亮的那一絲微光。

收回那句換人的話。

就像掐滅這唯一的火種。

他,做不到。

“封閉。”

揚科維奇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兩個字。

隊醫(yī)猛地抬頭,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教練!這太冒險了!他的韌帶……”

“我說了。”

揚科維奇的聲音,低沉得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打封閉。”

他沒有再看朱彥臣。

他怕自己會后悔。

他只是緩緩地,轉過身,重新坐回教練席,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石山。

隊醫(yī)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他打開醫(yī)藥箱。

取出了那支裝著透明液體的針管。

和一根,長得令人心悸的針頭。

沒有麻醉。

沒有緩沖。

就在這萬眾矚目的球場中央。

隊醫(yī)撕開了朱彥臣的球襪。

那道剛剛迸裂的傷口,猙獰地暴露在空氣中,與白皙的皮膚、殷紅的鮮血,形成了刺目無比的對比。

針頭,刺了進去。

深深地。

扎進了那傷口旁邊的神經(jīng)組織。

“唔……”

朱彥臣的身體,猛地繃緊!

像一張被拉到極致的弓!

他的牙關,死死咬在一起,下頜骨的線條,瞬間變得無比鋒利。

一滴冷汗,從他的額角滑落,砸在碧綠的草地上。

碎了。

痛!

無法形容的痛!

比傷口撕裂,還要劇烈百倍的酸、脹、痛,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感官!

那不是在治療。

那是在用一種更劇烈的痛苦,去麻痹另一種痛苦。

然而。

就在這痛苦的洪流,即將吞噬他意識的瞬間。

他的大腦深處,那片由數(shù)據(jù)流構成的“絕對領域”,轟然一震!

那些原本已經(jīng)開始變得模糊、暗淡的數(shù)據(jù)模型。

竟被這股尖銳到極致的痛覺,重新激活!

不!

不是激活!

是……進化!

如果說,之前的預判,是靠精神力的“燃燒”來維持。

那么現(xiàn)在。

這股源自肉體的劇痛,就像一管純度最高的催化劑,被狠狠地注入了超頻運轉的CPU核心!

“嗡——”

他的世界,徹底變了。

一秒。

這是他之前預判的極限。

他能看到越南隊10號下一步的傳球路線。

而現(xiàn)在。

他的“視野”,被強行拉長。

拉長到了……

兩秒!

他“看”到了!

他“看”到越南隊10號接到球。

他“看”到10號會選擇直塞。

他甚至“看”到,那個前插的前鋒,在接到球后,會選擇用右腳推射球門的遠角!

整個進攻的后續(xù)變化,一前一后,兩個連續(xù)的動態(tài)畫面,無比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這是……神之視角!

也是……地獄的代價!

每一次“看見”,都伴隨著腳踝處,那如同電鉆鉆骨般的神經(jīng)劇痛!

他的臉色,已經(jīng)不能用蒼白形容。

那是一種,生命力被急速抽走的,半透明的灰敗。

“好了。”

隊醫(yī)收回針管,聲音沙啞。

他用繃帶,飛快地,一層又一層,將那道傷口死死纏住。

仿佛在封印一頭即將失控的野獸。

“我還能……踢多久?”

朱彥臣撐著地,緩緩站起,他問。

“十五分鐘。”

隊醫(yī)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十五分鐘后,藥效一過,你會比現(xiàn)在痛十倍。到時候,就算是你自己,也控制不了你的右腳。”

“十五分鐘……”

朱彥臣呢喃著。

足夠了。

比賽,重新開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第八十分鐘。

第八十三分鐘。

第八十六分鐘。

越南隊,瘋了。

他們看出了朱彥臣的虛實。

那個華夏6號,已經(jīng)幾乎無法移動。

他就像一根釘子,被釘在了中圈弧附近。

所有的進攻,都開始有意地繞開他所在的區(qū)域。

華夏隊的防線,壓力陡增!

“頂住!”

“還有幾分鐘!都他媽給老子頂住!”

蔣光太在咆哮,他的眼眶,是紅的。

每一個華夏球員,都在用命去填補空當。

但是。

沒有用。

當一個團隊失去了大腦的指揮,剩下的,就只有匹夫之勇。

陣型,再一次出現(xiàn)了松動。

就在這時。

朱彥臣的聲音,再次響起了。

“政宇,退后兩步,堵他身后。”

“光太,上搶!逼他左路!”

“鈺棟!跑起來!去右邊肋部空當!現(xiàn)在!”

他的聲音,不大。

甚至有些虛弱。

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冰冷和篤定。

隊友們,愣住了。

他的指令,變得有些……奇怪。

甚至,反常規(guī)。

讓黃政宇退后,會讓中場中路出現(xiàn)真空。

讓蔣光太上搶,會暴露他身后的巨大空間。

但是……

沒有人遲疑。

因為,他們看到了朱彥臣的眼神。

那雙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了正常人的情緒。

只有一片冰冷的數(shù)據(jù),在瘋狂流轉。

仿佛,他看到的,根本不是眼前的球場。

而是……兩秒后的未來!

執(zhí)行!

無條件的執(zhí)行!

越南隊的進攻球員,剛剛把球傳向他們認為的空當。

就絕望地發(fā)現(xiàn)。

那里,早就有一個紅色的身影,在等著他!

一次。

兩次。

越南隊的每一次進攻,都像是主動把球,送到了華夏球員的腳下。

越南主帥特魯西埃,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的臉上,寫滿了驚駭!

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這不是預判!

這是……預知!

比賽,第八十八分鐘。

華夏隊,再次斷球!

球,陰差陽錯地,滾到了朱彥臣的腳下。

他沒有停球。

甚至沒有低頭看球。

他的右腳,那只被繃帶死死纏住,被劇痛反復折磨的腳,已經(jīng)麻木了。

他只是抬著頭,望向了越南隊的半場。

在他的“視野”里。

他“看”到了。

越南隊的整條后防線,因為連續(xù)的猛攻,在回防的瞬間,出現(xiàn)了一絲零點五秒的懈怠。

他“看”到了。

那個17歲的小將,王鈺棟,正按照他之前的指令,瘋狂地,從右路,斜插向中衛(wèi)和邊后衛(wèi)之間的肋部區(qū)域。

他“看”到了。

兩秒后。

足球,將會越過所有人。

精準地,出現(xiàn)在王鈺棟前沖路線的,最前方!

就是現(xiàn)在!

朱彥臣的身體,向后微仰。

他用盡了左腳支撐的全部力量。

將那股源自腳踝的,地獄般的劇痛,當成了最后一次起腳的燃料!

“轟!!!”

他的右腳,狠狠地,抽在了足球的下方!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腳踝骨骼與韌帶,發(fā)出的,不堪重負的悲鳴!

踢出這一腳后。

他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

而那顆足球。

像一枚白色的洲際導彈!

拖著一道筆直的,決絕的,撕裂了整個夜空的軌跡!

它越過了越南隊的中場。

越過了他們驚慌失措的后衛(wèi)線。

然后。

如同一道神諭。

精準無誤地,降臨在了王鈺棟的身前!

單刀!

一個完美的,教科書般的單刀!

整個美亭體育場,死一般的寂靜!

王鈺棟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甚至不知道球是怎么過來的!

他只知道,奔跑!射門!

這是那個男人,用半條腿,為他換來的機會!

他不能辜負!

“砰!”

足球,應聲入網(wǎng)!

1-0!

絕殺!

終場哨響。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靜音鍵。

隊友們,瘋了一樣沖向進球的王鈺棟。

然后,他們又潮水般,沖向了那個還躺在地上,沒有起來的6號。

他們把他,像英雄一樣,高高地抬起。

拋向空中。

朱彥臣的臉上,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看到了。

看到了隊友們狂喜的臉。

看到了揚科維奇,那個鐵血老頭,眼角泛起的,晶瑩的淚光。

然后。

他的世界,開始旋轉。

眼前的光影,迅速褪色,變得模糊。

所有的聲音,都在遠去。

……

更衣室。

喧囂和狂喜,被關在了門外。

“快!快!”

“他休克了!”

“叫救護車!馬上!!!”

揚科維奇的咆哮聲,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恐慌。

朱彥臣,靜靜地躺在地上。

他那張灰敗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在他的嘴角,還殘留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淡淡的笑意。

他,為這支深陷泥潭的球隊。

贏得了,第一縷光。

而他自己。

卻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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