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往事如煙
- 開局就是陰謀得逞
- 烈焰雙雄
- 4316字
- 2025-07-21 00:06:56
15:40.杭州城北.武林門外。
腳下傳來一陣細微的共振感,傳遞到任如菊的心臟,卻似滾雷陣陣。
當了十幾年兵,這共振意味著什么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劉玉霖把他留在這兒重建城北防務,但現在他可顧不上指揮大家搬尸體擦血跡了。
喘著粗氣三步并作兩步上了城樓,遠方那一個個黑點令任如菊瞪大了難以置信的眼睛:
這。。。哪兒來的大軍啊?
陛下就在城內,這是要干什么???
再一看城門下,廉威派出去偵察管琴楓行跡的親兵,正在快馬加鞭的往回趕,可問題是——
撒出去五個弟兄,怎么就回來了一個?任如菊連忙吆喝著弟兄們打開城門讓人進城,結果就在親兵進城的那一瞬間——
人就從馬上摔了下來,帶著渾身的刀傷箭傷,再也沒有起來。
有的時候回答問題或許不用嘴說,生命是更力道千鈞的答案。
任如菊不是一個心理素質很過硬的人,卻一不小心成了杭州城中第一個坐實管琴楓反跡的人。突然倒灌進腦海的信息讓他一下子慌了,城外到底有多少人?幾千?上萬?
哮喘的感受又一下子涌上喉嚨,任如菊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上來空氣了。
“任大哥!任大哥。。。”
“任大哥”!!!連續幾聲輕呼終于把任如菊從神游中拽了回來,任如菊定睛一看。
眼前竟是沈星,喘著比他這個哮喘病人還夸張的粗氣。
“沈星。。。你不是跟李仁修。。。去抓呂鳳仙了嗎?人都在哪兒呢”?任如菊問道。
“任大哥!呂鳳仙現在已經降了我們,正欲立功贖罪呢。”
“那個婊子什么話說不出來?李老弟這么天真是有危險的”!任如菊一聽這話立刻就急了,但沈星知道,現在不是跟他掰持立場的時候——
“仁修哥確實有危險,但跟呂鳳仙沒關系!是尚云那個反賊!”
“尚云”???任如菊剛開口就反應了過來,這廝居然知道杭州的密道構造!等不得許多了,任如菊大吼著讓士兵點起城樓上的狼煙,然后找來幾個傳令兵,讓他們兵分兩路,一路快馬加鞭趕到江南總督府通報,另一路帶足人手,前往城內的各個密道出口和樁房——
再不堵死密道,杭州城的失陷也就是時間問題了。而他自己,則點起一二十精干人馬,飛身上馬,跟著沈星沖向了百雀樓。
城外的敵人明顯是遠道而來,他們需要時間安裝攻城設施,原地休息吃飯,眼下還有時間。
任如菊有種非常確實的感覺。
想要活過今天,現在他一定要先去救下李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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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5(申時三刻).杭州城東.百雀樓二部
同樣被綁在酒樓的凳子上,李仁修神情復雜的與顧清瀾對視著。
黑旗軍的士兵們此時正在忙于將后廚早早做好的一份份餐食裝到門外的大車上,送餐的時間緊迫,此時根本沒人關心這幾個已經失去反抗能力的人想什么,或者說什么。
李顧二人并未與親兵綁在一處,又暫時性命無虞。
李仁修決心再和顧清瀾好好談談。
“小瀾,你能告訴我,為什么你。。。”
“能”。顧清瀾滿臉寫著坦然:
“有什么不能的。
我母親叫顧梁,她嫁進管家的時候才十六,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風塵子。我爹,就是前河北道總督、豹蹤衛大將軍管政跟她說,娶她就是看中了她既年輕貌美,又身份卑微。
沒爹沒娘,進了管家就是地位最低的小妾,后來生了我,我就成了管家地位最低的女兒,別說我那三個比我大二十幾歲的哥哥,就算TM那幾個姐姐,也都照樣能欺負我。
可我跟我媽不一樣,我媽是個逆來順受的人,我就受不了氣,天天跟那幾個姐姐打架,打不過也打。慢慢的,管家也就不是家了,父親和幾個哥哥天天出去帶兵打仗,對我們母子倆根本不關心。
女眷們在家不出門,整天的窩里斗,大房二房三房之間本來也互相斗來斗去,但唯獨在欺負我們這件事上特別能合起伙來,再后來連下人都不把我們當回事。
終于有一天,我媽受不了,不知道從哪兒弄得鶴頂紅,自殺了。她本來想帶我一起走,我也準備死了,但是我受不了這口氣,我跟我媽說,死之前我必須先殺了二房和她女兒再走,所以我就沒第一時間喝藥。結果呢?”
“結果你害怕了”。李仁修查過這么多案子,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顧清瀾想說的話。
“是,我本來以為吧,喝藥就跟我們看伶戲的時候,臺上演的一樣,誰想自殺喝一口毒酒或者別的什么玩意,然后往地上一躺,就死了。
可問題根本不是這樣,我看我媽在地上躺著,活活疼了一個多時辰,臉白的像灰,肚子疼到用手死死抓著,指甲都生生捅到肉里去了,大小便流了一地,嗓子都喊啞了。
可也沒有人來,大房二房三房的人聽說我媽自殺了,連看熱鬧的心情都沒有。于是我就這么一個人看著我媽死。看著她臨死前鼻孔、眼睛、甚至下身都流出血來,嚇得尿了褲子。別說自殺,殺人的膽子也沒了,后來就是哭了昏過去,昏過去醒來再哭。折騰了一天一夜,才等到我三哥,就是管琴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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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哥就救了你”?
“算是吧,那天可能我確實太可憐了,管琴楓實在看不下去,替我出了頭,扇了那幾個姐姐嘴巴。可后來我才知道,管琴楓那天之所以一個人回來,是因為我爹指揮失當,他堅決抗命把自己的兵帶了回來,結果不出他所料,爹爹跟大哥二哥,中了狄子的埋伏,損失慘重,我大哥管琴玉也戰死沙場。”
“那么。。。你和你哥就是那個時候離開燕京管府,來了江南”?
“對,我哥扇了那幾個姐姐嘴巴,我爹敗退回來又把鍋都甩到管琴楓身上,扇了他嘴巴。管琴楓一賭氣,不想再在家呆著了,就問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龍都闖一闖,我當然說愿意。然后管琴楓就找了徐將軍的關系,帶著我,調到龍都做了龍衛的副將。
可龍都不比北境,徐謙畢竟很早就不在龍衛干了,即便我哥在龍衛幾年時間就打出了名堂,沒有我爹的支持,照樣什么都不是。我哥在龍衛副將的位子上一干就是七年,軍隊里的朋友交了不少,可在能影響升遷的那些地方,他是送錢沒人收,請客沒人來,一步也挪不動。”
“所以,他就”。。。李仁修已經明白了顧清瀾現在身份的大致來由,但顧清瀾盡管神情已經非常感傷,也還是說了下去:
“所以,他就犧牲了我。有一次真龍來軍中閱陣,他特意讓我打扮的花枝招展好惹真龍注意,我實在是不理解我哥為什么那么急著往上爬,結果我哥看我死活不同意,索性告訴我如果我不幫他把真龍伺候好,他就殺了我,然后再自殺。”
“小瀾,你沒必要”。。。李仁修一聽這話頓覺不該再聽下去。但是顧清瀾依舊閃爍著淚光繼續說道:
“沒事,別人不該知道,但你我愿意告訴。我生的美,當時伺候人很生澀,這反而讓真龍很滿意,后來就把我哥調進了龍馭司,我哥一下子就找到了發揮才能的平臺,第二年又得了長公主的芳心,第三年就竄到了龍馭司首司的位置。
而我在這幾年,專門負責給我哥伺候各路達官貴人,那些當官的不要錢,僅僅是因為他們不缺,而像我這樣的人,那是他們最缺的東西。
慢慢的我開始協助我哥調查案件,查處逆黨,再后來我哥接手杭州殺手組織之后,索性把我派過去跟他們對接,我發現我也喜歡上這種感覺了,只要生的美,能說會道些,女人也能跟男人一樣有作為。”
顧清瀾含著眼淚說完這些話,神色反而輕松了些。而李仁修對顧清瀾的境遇不僅僅只有同情,更有佩服。
這個只比自己大兩歲的女人,肩負著太多自己不曾想象的沉重故事。
而在他們的頭頂——
呂鳳仙正藏在二樓的一間客房里。沈星正是從這兒直接跳到了后院里黑旗軍的視野盲區,進而找到了前往北城搬救兵的機會。
透過窗子往下觀察,門外的百名黑旗軍已經推著二十輛大車,滿載著上千份有毒的飯食出發了。
樓下只剩二十個黑旗軍,靜靜等下去。
機會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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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5.江南總督府.別苑。
作為全杭州乃至整個江南道最大的府衙,江南總督府除了日常辦公的前庭,主人休息的后苑、之外,還另有一處稱之為別苑的園林可供賞玩休憩。當然,作為與后苑一墻之隔的警衛要害區域,這會兒的別苑已經被宮禁親衛隊占了個滿滿當當,像是潑在山水名畫上的墨汁。
在程思晉的引導下,太子來到了這里。簡單的游覽只是為了做個樣子,幾個月西樓的歌姬已經在別苑的臥房等候多時,那才是龍海林中意的好去處。
來到臥房,關上大門,四位歌姬向太子行過禮數。既是大家都知道底細訴求,便是開口直入主題,為首的歌姬,月西樓老板娘方華錦直接說道:
“太子殿下受委屈了,這扇暗門可直通府外,內務府邢尚復總管已在出口處等候多時,殿下莫要耽擱,我們會在這里給您拖足時間!”
“謝謝錦娘”。太子拱手一拜,臉上并沒有太多表情。這五年的情緒內耗已經讓他和妻子都染上了太多滄桑的痕跡,二十五歲的人,一頭公子長發竟有半數染上霜白。
“如果我就這么走了,錦娘能活下來嗎?”
“女兒家自有女兒家的手段,太子不必擔心,只是屬下還想向您請示一個事“。。。方華錦以跪禮回應太子的拱手,抬頭看著龍海林。
她不知道這個問題還當不當問,但太子直接就給出了回應:
“她對不起我,我也對不起她,不過是兩不相欠罷了,能救則救,救不了就算了”。說罷便大步走到暗門前,卻被錦娘擋在身前。
“屬下不是要問這個!屬下是想知道,太子是否懂得屬下的心意!我知道我出身卑賤不配入宮為妃,如果屬下還能活過今天,只求太子讓我進宮做一婢女,能讓屬下天天看見太子,看見您執掌神器,為萬乘之尊,便是心滿意足,此生無憾了!”
說罷,錦娘給太子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太子近幾年很少在宮里呆著,一有機會必來杭州放浪形骸,每一次都是錦娘親自接待他,每一次。
他總會在錦娘身上留些傷疤,錦娘給太子叩首,輕紗之下的后背還能看到鞭傷的痕跡。龍海林不由得紅了眼睛,他把心中所有的積郁和不快都發泄和傾吐給了這個比他大三歲的女人,而錦娘回報給他的,便是近乎無限的包容,和忠誠。
時間不允許他停留太久,他直接上前將錦娘扶起來,然后跪在她面前:
“太子!別”——
“你別讓我起來!我要以太子的身份對九天龍神起誓,今日一戰后,若你我都能活下來,你就是我的皇后,我已經辜負了梅傲雪,如果再辜負你,我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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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幾乎與此同時,在杭州的北城外。
徐謙已經率領鳳羽衛大軍初步列好陣型,士兵們正在輪值休息用餐,以及裝卸攻城設施。
一個時辰之后,大軍就將踏平這座已經內戰了大半天的亂城。
看著身邊明顯成竹在胸的管琴楓,徐謙還是有些緊張和不安。這畢竟是一次押上全部身家的政治冒險,他還是有些問題想問一問這位謎語人。
“賢弟,上次見面,得是三個月前了吧。”
“是啊,這段時間為了行動保密,什么事都得走信鴿,你我兄弟這一見面,居然就是在行動日,真是有趣”。
看著身邊徐謙帶來的浩浩蕩蕩的大軍,管琴楓那對緊擰了一上午的眉毛終于松了下來。但徐謙對這段時間管琴楓的一系列部署和行動,可是頗有不解——
“管公,咱們都是龍衛出身,你想為龍衛出頭、扶持明君、改革朝綱,這個局我可以入。
但是我確實是不太明白,陛下都已經中了你調虎離山之計,你為什么不帶著親兵趁著陛下出城,直接干掉他呢?你把關鍵的事干了,然后直接嫁禍殺手,我的兵一到立刻攻城多好,干嘛繞這么大一個彎子?
鳳羽衛也算久沐皇恩,帶著他們打仗沒問題,直接造反師出無名,這一仗不好打。”
徐謙臉上都是憂慮,但管琴楓對此則略有些不屑。
二人已經見面,一切的計劃也將隨之浮出水面。
一直以“智若孔明,勇如子龍”自詡的梁國公管琴楓。
終于可以和盤托出自己計劃的全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