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5.叩龍大道.距離杭州城12里。

“逆鱗”？

直到真龍一行即將進城之時，管琴楓才終于松口，把這段時間游龍司收集的暗樁線報交給了廉威閱看。而這兩個字，便是廉威最先發出的疑惑——

十二封線報，基本都或多或少的談到了龍鱗衛士氣與思想出現的問題。而其中有至少六封都提到了“逆鱗”這個關鍵詞。

“我聽過一些傳聞，難道逆鱗真的存在”？剛問出口的廉威幾乎立馬就想到了事態的嚴重性，而管琴楓的回應也絲毫不差的印證了廉威的判斷：

“沒錯，逆鱗是個滲透進我龍鱗衛內部的秘密組織，其目的是李代桃僵，將原本作為真龍衛麟的本朝精銳龍衛軍，轉變成朝中逆黨謀反的手中刀。我們已經得到可靠線報，確認龍鱗衛各駐地均有逆鱗組織成員活動痕跡，其中不乏中層甚至高級將官，蘇州、無錫、安慶，當然還有龍都，每個龍鱗衛駐地目前都已經確認了逆鱗的存在，龍都已經不安全了”。

“所以。。。杭州是周邊唯一不是龍鱗衛駐地的大城，這就是陛下前來杭州的。。。原因”？？？廉威盡管“恍然大悟”，但依舊擰不過來這邏輯的彎兒：

如果說龍鱗衛內部出了逆黨，那為什么不大面積排查？而如果龍衛各駐地不安全，杭州可是全國有名的賊窩，不也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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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廉威這兩個問題，管琴楓的選擇不是回答而是反問：

“廉將軍，蕭潛有沒有跟你說過，杭州城的殺手逆黨多半是退役的龍衛”？

“啊”？驟然得知的事實讓一向持重的廉威也小聲驚呼起來：

“從。。。從未說過”。

“沒說過就對了”。頭頂的陽光直射在管琴楓那張與年齡極不相稱的俊朗面龐上，閃著白色的寒芒：

“廉將軍，自20年前欒河谷一戰后，陛下就有了依靠退役龍衛組建殺手組織控制朝局，回收權力的想法。然而龍衛畢竟是天下十二衛之首，軍餉、前程、退役保障均是鶴立雞群，哪可能有多少龍衛退役了，不帶著豐厚資財享受生活，去做殺手的呢？

所以，這些年，我龍馭司一直在陛下和前禮部尚書元鐘磬的指使下，以栽贓陷害、誘賭出千、綁架至親等各種方式，賺退役龍衛來杭州做殺手。元鐘磬是個天才，愣是把這么大的蓋子捂了足足十六年，但這種事情怎么可能一直密不透風？事實上四年前，這事就已經被捅出來，在龍衛內部秘密流傳了”。

“換句話說就是，退役龍衛被朝廷逼做殺手，就是逆鱗誕生的原因”？廉威趕忙追問。

“當然”。管公眼神憂慮：

“就像早晨廉將軍說的那樣，龍鱗衛哪個不是為國家立過功、給朝廷殺過敵的？結果現在不僅沒了退役的保障，甚至還要刀頭舔血去做殺手干見不得人的臟活。這種事情一旦為現役龍衛所知，必然搞得人人自危甚至萌生反意。

不瞞廉將軍，本司對此事的調查已經進行了兩年多，據我個人的粗略估計，四年的滲透下來，龍衛中已秘密加入逆鱗的人不下于四成。四成龍衛，足足一萬精銳戰兵皆是反賊，且已經到了隨時可能動手的關頭。

既不知道逆鱗的詳盡名單，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鱗尊到底是誰，我們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在陛下還在龍衛眼皮底子下的時候，就打草驚蛇，大面積排查龍衛逆黨呢？只能先讓陛下帶著要緊皇族秘密出城，先斷了逆黨直接起事斬首的可能性，方可除惡務盡，挨個盤查，重新讓龍衛為朝廷所用。

我已在各龍衛駐地秘密遣人部署，未時一刻，龍都、安慶、無錫、蘇州、揚州、徐州六大駐地的龍衛就將統一行動，先將所有已掌握反跡的軍官控制住，再挨個嚴刑盤問照方抓人，只要不讓軍官動彈，下面的人翻不起大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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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廉威心中疑惑解開了一半：

“那。。。又為什么一定是要來杭州呢？蕭潛不止一次跟我說過，杭州戡亂只是大局初定，遠未到除惡殆盡的時候”——

“正是因為如此才要來杭州”！管琴楓不假思索打斷了廉威的提問：

“殺手逆黨盤踞杭州多年，潛伏人員無孔不入，利益關系盤根錯節，想要一網打盡光靠盤查搜捕是不夠的，引蛇出洞才是正途。我力諫陛下來杭州，又有意做事不密向城里放出消息，正是為了讓殺手自以為起事良機已至，使其主力人馬棄暗取明，進而引入彀中聚而殲之。這個計劃我已經跟蕭潛秘密籌劃了許久，不出意料的話，此時蕭潛，應該已經大功告成了吧”！

管琴楓的計劃聽上去的確天衣無縫，但在愛兵如子的廉威看來，這多少還是缺了點人味。

“管首司”。廉威強作平靜的說著，只有那微顫的身體在傳遞著內心的波瀾：

“您這計劃確實無懈可擊，但您也是龍衛出身。當年咱們一起去掃北狄狼穴，五月的草原突降大雪，如果不是弟兄們不顧自己寒冷，拼了命的給你吸凍瘡里的膿水，你TM早就死了！現在朝廷苛待龍衛，競逼得退役弟兄家破人亡，軍中的同袍人人自危，把這朝廷的有功之臣都要逼反了，可我怎么在你身上看不到一點同情和義憤，皆是屠戮同袍的無情呢”？

廉威死死盯著管琴楓，眼眶都在慢慢變紅。而管琴楓的回應，是一個手指比在嘴唇前的“噓”字。

“陛下離此不過一百步，哪怕是身邊都是親兵你也切莫隨意妄言！同情又如何，蒙冤又如何？如果逆鱗真的動手造反，想要改朝換代，將軍還能站在逆鱗一邊，反對朝廷不成”？

管琴楓問的頗為犀利，廉威抽動著嘴唇像是想要說些什么，可最后還是咽在嘴邊淪為了不甘與沉默。天聊到這兒就聊死了，管公不屑的暗哼一聲。

盡管你廉老將軍的確是個清廉持正，愛兵入子的好官，可這道德操守畢竟是建立在封侯拜將，本來就待遇優渥的基礎上的，其實也不過是倉廩實而知禮節罷了。

口口聲聲同情士卒，真讓你造反，你又不愿意。

看一眼地上的影子，時間已經過了未時。

各大龍衛應該已經動起來了。再掐指一算，徐謙所部離杭州，大致也只有一個時辰的路程。

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事情該結束了。抬頭望向前方，內務府副使邢尚復帶著幾個弟兄騎著快馬，出現在了大軍的視線內。

很快所有人都會注意到他胳膊上那厚厚的止血布，但邢尚復早就準備好了甩鍋給殺手的說辭，一切都準備好了。

杭州這個詭譎危險的深淵，正在張開血的雙臂，歡迎著獵物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