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可星的意識仿佛還沉在那片冰冷的湖底，直到耳邊的聲音漸漸從很遠的地方，落回到她身旁——

“你這個神經阻斷接入行不行啊？我姐表情怎么那么痛苦？”

是麥星然的聲音。

一旁的醫生回答：

“針對你姐姐的情況，這是最安全的方法，她現在意識還在游戲里掙扎，不用擔心。”

“啊，游戲進程斷開連接了！”另一旁的游戲技術人員幾乎是歡呼了一聲，“這邊數據顯示沒有問題，可以取下連接器了。”

“姐？姐？”

麥星然撲到床邊，雙手懸在她額邊兩側，卻不敢真的取下連接器。

一旁的麥媽媽緊抓著麥爸爸的手臂，整個人既緊張又忐忑。

最后還是麥爸爸出聲：

“既然他們說可以取下了，那就取吧。”

麥星然這才顫抖著手，輕輕揭開麥可星額邊兩側的粉紅色愛心形狀的連接器。

冰冷的湖水好像緩慢的退了下去，麥可星顫動了幾下眼皮，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

“姐？我是誰？”

麥星然湊到麥可星的眼睛前，整個臉都在麥可星的視野里被無限放大……這張看了十多年的臉，麥可星怎么會不認識？

“……離我遠點，麥星然。”

麥可星尚還沙啞的嗓音，帶著一點病弱，緩緩說道。

麥星然頓時松了一口氣，臉也從麥可星眼前移開：

“姐！我就說戀愛游戲玩不得！你還那么沉迷，這下好了吧，你知道你差點醒不過來了嗎！！”

病床周圍立刻傳來如釋重負的唏噓聲。

麥可星艱難地撐起身子，環顧四周。熟悉的病房，父母關切的臉龐，還有喋喋不休的弟弟——她真的回來了。

“我……睡了多久？”她的聲音依然沙啞虛弱。

“整整五天！”麥星然搶著回答，“醫生說你的意識差點永遠困在游戲里！你知道嗎，你再不醒過來，我肯定要請記者來報道，他們游戲公司居然……”

麥可星才醒，腦子還有點暈乎，一聽到麥星然噼里啪啦的話，趕緊抬手制止了他。

麥媽媽擦著眼淚上前，將她左看看右看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麥可星腦子里卻閃過了秦梅的臉，緊接著是沉郁和凌昇……圣山最后被王敬元搞成那樣，圣山上的人……火海和雪崩，任何一項都可能要了他們的命，更別說兩者一起。

麥可星下意識看向一旁的游戲工作人員：

“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游戲內容變了，我還被困在了那里？”

游戲公司的代表擠上前來：

“麥小姐，我們也很好奇您在游戲里遇到了什么問題，這邊只能排查到您的游戲進程產生了異樣波動，還有我們在您的游戲數據中心查到了被侵入篡寫的程序。”

“我退出游戲后，正在進行的劇情會怎樣？”麥可星有些著急的問道。

游戲公司的代表和身旁的技術人員對視了一眼，表情同時變得微妙。

“因為程序運算上的錯誤，導致您遇到本次危險，在確認你成功退出后，為了防止異常游戲數據會篡改終端程序，您的異常游戲進度沒有被保存。”

麥可星愣了一下：

“你說明白點。”

技術員推了推眼鏡，語氣謹慎：“也就是說……您經歷的所有異常劇情，包括最后的圣山副本，都已經被系統自動清除了。“

麥可星的心猛地一沉：“清除了？那里面的人……”

“攻略角色都在。”代表趕緊接話，“我們只是刪除了后期不受控制的異常劇情，等這邊將您的游戲數據再次核查無誤后，您可以再次登錄游戲查看，劇情停留在發生異常之前。”

麥星然在一旁激動的插嘴：“姐，你就別想那些虛擬人物了！你可差點醒不過來了……還有你們游戲公司，給我姐造成了這么大的傷害，我們來好好談一下賠償問題……”

后面的話麥可星沒有聽進去，她沉默地低下頭，一旁的醫生提醒她：

“麥小姐，你大腦還處于神經阻斷后的失衡期，短時間內，我們不建議您再次進入虛擬游戲中。”

病房的白熾燈在麥可星的視網膜上留下一團冷白，像游戲里最后那場爆炸后壓下來的光。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所以那些經歷，只存在于她的記憶里了嗎？異常劇情已被清除，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樣也好……至少誰也沒有死。

麥可星深呼一口氣，她想好好的休息一會兒了。

一個月后。

麥可星收到了游戲公司重新給她寄回的游戲終端設備。

盡管麥星然這個月將她看得很緊，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誡她，絕對絕對不能再碰那個害人游戲了……可，麥可星始終放不下。

她得親自登錄游戲，確認一遍。

所有攻略角色的頭像都亮著，包括周靖易和許盡歡。

麥可星看著許盡歡的頭像，她顫抖著點擊下去——

畫面一轉，眼前是熟悉的遠洋生物科技公司的大門。

她抬頭看了看天，晴空萬里，沒有絲毫會下雨的跡象。

拿出許盡歡給她的通行證，她很順利進入了公司，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許盡歡所在的實驗室。

實驗室的門緩緩打開，許盡歡正背對著她站在實驗臺前。聽到動靜，他轉過身來，銀色細邊眼鏡后的目光平靜如常：

“你來了。“

麥可星愣在原地。眼前的許盡歡和記憶中完全一樣，白大褂一絲不茍，語氣溫和疏離，仿佛圣山的一切從未發生。

“你……”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問什么。

許盡歡放下手中的試管，取下手套，朝她走了過來：

“怎么了？不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麥可星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找不到任何破綻。難道那些生死與共的經歷，真的只是一段被刪除的異常數據？

“是來找你的。”她試探著說，“只是來之前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你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讓我有點難受。”

許盡歡取下眼鏡，隨手放在一邊的工作臺上：

“只是有點難受？”

麥可星有點失落，但更多的好像是釋然，許盡歡還是以前那個許盡歡，沒有螈類基因，沒有雪地的死亡，什么都還沒發生，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不知不覺，許盡歡已經來到她身前，他抬手撐在她后背被自動關上的門，讓她被困于他小小的范圍之內：

“麥麥，我都死在你面前了，還只是有點難受嗎？”

麥可星猛地抬頭，眼睛瞪得溜圓：

“你記得！？”

許盡歡垂眸看向她，視線掃過她光潔如初的脖頸，微微彎起了唇角：

“……走吧，我到下班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