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將殘余的藥粉倒入掌心，那點可憐的分量讓他心頭一緊。

隨后他急忙取出水囊，小心翼翼地化開藥粉，托起小蝶的后頸，將藥水一點點喂入她口中。

少女蒼白的唇瓣沾著藥汁，喉間發出輕微的吞咽聲。

李斌的目光落在她腫脹發黑的手腕上，那里兩個細小的牙孔周圍已經泛起駭人的青紫色。

沒有半分猶豫，李斌深吸一口氣，俯身含住傷口。

毒血入口的瞬間，舌尖便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但他咬緊牙關，用力吸吮著。

每吸出一口黑血，就扭頭吐在一旁的草地上，青翠的草葉立刻被腐蝕得焦黃卷曲。

“噗——”

又是一口毒血吐出，李斌的嘴唇已經開始麻木，他恍惚間看到小蝶的睫毛輕輕顫動，卻無暇顧及，繼續專注地吸著毒血。

直到最后吐出的血液終于呈現鮮紅色，方才如釋重負地癱坐在地。

此刻他的嘴唇腫得厲害，舌尖完全失去了知覺，但看著小蝶漸漸平穩的呼吸，以及手腕上開始消退的青紫，李斌終于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豈料就在他剛松下一口氣時，遠處林間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李斌渾身一僵，立刻屏住了呼吸。

“毒龍潭這鬼地方，幾百年來有進無出，堂主非要我們來找那兩個死人，真是晦氣！”一個粗獷的男聲抱怨道。

“少說兩句吧?！绷硪粋€聲音接話，“堂主既然下了令，咱們做做樣子便是，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瘆得慌…”

腳步聲越來越近，李斌甚至能聽到對方佩刀碰撞的聲響。

他當機立斷，輕輕的將昏迷中的小蝶背起，躡手躡腳地隱入了一旁的灌木叢中。

少女輕盈的身軀伏在他背上，發絲間淡淡的幽香混著血腥氣鉆入鼻尖。

直到兩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李斌才發覺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隨即他小心地調整了下小蝶的位置，少女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他的耳際。

“天下會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李斌心底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幽暗的密林，遠處毒龍潭的水面泛著詭譎的微光，而另一側的山路恐怕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就在他背著小蝶剛踏出密林，月光驟然被兩道黑影截斷。

李斌心頭一凜，只見方才離去的兩名天下會弟子正持刀而立，攔在了前方。

“早就猜到你們沒死！”其中一人獰笑著踢了踢地上沾染的血跡，“堂主說得沒錯，你們這些老鼠就喜歡鉆林——”

話音未落，李斌已閃電般出手。

奪命十三劍第一式“追魂奪命”驟然出手，枯枝竟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凄艷的弧光。

只見那名弟子慌忙舉刀格擋，李斌的劍勢陡然一變，化作第三式“回風拂柳”，枯枝如毒蛇般繞過刀鋒，精準刺入了對方的咽喉。

“你...這是...”另一人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盯著同伴喉間綻開的血花，只見他顫抖著指向李斌：“奪命十三劍？！這怎么可能——”

李斌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第二式“流星趕月”接踵而至，枯枝如毒蛇吐信，精準刺入了對方心窩。

那名天下會弟子低頭看著胸前的枯枝，至死都瞪大著不可置信的雙眼。

“砰！”兩具尸體相繼倒地，李斌握著染血的枯枝，手臂不住顫抖，他沒想到這套初學的奪命十三劍竟有如此威力，更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殺了人。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際，小蝶在他背上輕輕呻吟了一聲。李斌猛然回神，急忙查看她的狀況。

月光下，少女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似乎隨時會醒來。隨后他深吸一口氣，撿起地上的一把鋼刀別在腰間，又搜出了一些銀兩和傷藥。

“天下會…”

望著山谷出口的方向，李斌的眼神變的越來越冰冷，隨后他將小蝶背好，轉身向著山谷一側的密林行去。

經過一夜的艱難跋涉，李斌背著小蝶終于翻過最后一道山梁。

遠處層巒疊嶂的群山間，一條官道如蜿蜒的長蛇，通向視野盡頭的地平線。

小蝶在李斌背上輕輕動了動，聲音帶著一絲虛弱：“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李斌小心地將她放下，卻仍牢牢扶著她的手臂，兩人站在山巔，望著南方隱約可見的城鎮輪廓。

“去中州。”小蝶突然說道，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堅定的神色，“只要進了大明皇朝所在的中州，天下會就不敢明目張膽地追殺了?！?

李斌點點頭，目光掃過小蝶手腕上尚未消退的青紫。

隨即他解下腰間的水囊遞過去：“先休息片刻，等到了前面的鎮子，我們換身行頭，扮作商旅南下。”

小蝶接過水囊，指尖不經意擦過李斌的手背。

她注意到少年干裂的嘴唇和布滿血絲的眼睛，突然意識到他竟然背著自己走了一整夜，一種陌生的情緒在心底泛起，讓她不自然地別過臉去。

“你的劍法...”她猶豫著開口。

望向南方蜿蜒的官道，李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或許...這就是天意。”

李斌沒有解釋更多，只是輕輕扶起小蝶，“走吧，到了中州，我們有的是時間。”

——

“堂主，昨天派往毒龍潭的弟子...”

一名執事戰戰兢兢地躬身稟報著，只見大廳中央擺放著兩具尸體。

燕十四緩步上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撥開死者衣襟，當看清那道劍傷時，瞳孔驟然收縮。

“一劍封喉...回風拂柳...”他指尖微微發顫，聲音卻冷得像淬了冰，“果然是奪命十三劍?！?

整個神劍堂瞬間死寂。

幾名年長的弟子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這世上能使出如此純熟奪命十三劍的，除了堂主本人，就只有...

“傳令?！?

燕十四突然轉身，腰間佩劍撞出一聲清越龍吟，“封鎖所有通往中州的官道、水路，連山間小徑也不能放過?！彼[起眼睛，一字一頓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謹遵堂主令！”

待眾人退去，燕十四獨自立于窗前。晨光將他半邊臉映得慘白，半邊臉藏在陰影里。他望著南方天際，突然一掌拍碎窗欞。

“李斌...”木屑簌簌落下，他手背青筋暴起，“奪命十三劍果然在你們李家...“

遠方的官道上，一只蒼鷹掠過蒼穹，朝著中州方向振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