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好問題。

杜威反問:

“那要看神是能夠溝通、有著自己思想的至高，還是某種確定規則的應答機器呢？”

他見過陰神。

無論如何，那條煉獄之蛇也不像擁有全知全能的屬性。

祂更接近它。

“不愧是外鄉者，輕易說出了這個世界不可能存在的正確答案。”

賽普蒂斯贊許地點點頭。

“只有具備至高神性的存在，才可以稱之為神——但吾神死了，吾神的神性也跟著死掉了。”

神性……死掉了？

那么還會剩下什么？

“你是說，災厄是死神……不幸去世后遺留的人性？”

杜威的用詞有點別扭，但賽普蒂斯并沒有在意。

“可以這么說。這次的災厄，其本質是吾神人性中必要的惡。”

杜威完全無法接受：“這太扯了。”

“你應該最理解的。因為你身邊明明就有兩個例子。”

“你就知道這一點，才沒有對她們動手，不是嗎？”

在賽普蒂斯的眼前，浮現了一幕幕畫面。

當賽蕾斯緹婭不甘死掉的瞬間。

名為蜘蛛王女的存在會占據她的軀殼，她會躲到暗處，通過操縱內心的欲望，將盧卡、阿爾伯特、提蘭德爾伯爵一一暗中支配。所有的NPC都會站在杜威的對立面，即便杜威再怎么強大，再怎么培養心腹，也會名譽掃地，眾叛親離，成為人類之敵。

當拜丘爾與安布利不甘死掉的瞬間。

名為鮮血圣女的存在會占據她的軀殼，她的武技無堅不摧，她的每一句話將成為墮者的言靈。隨著死在她手中的普通人類越來越多，她說的每一句也將成為倒果為因的預言，其規則的力量將災厄的進度條推至巔峰。

這就是本該注定的未來。

“……”

杜威閉上了嘴。

他知道她在說什么。

“命運的因果早已注定，唯一的變數就是你——外鄉者，所以吾神需要你在解開陰神封印時，額外做一件事。”

“死神也能看到未來？”

“吾神的情況比較特殊，沒辦法看到，但你身上有陰神的祝福。據吾神所知，那是陰神最后的底牌。”

“有趣，可我要是說不呢。”

賽普蒂斯伸出手，在兩人中間出現一片光幕。

光幕中，幾個人站在銀白的冰面上，其中一個面孔給到了特寫，是拜丘爾。

她正仰頭不知道在看什么，缺乏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焦急。

“你……不，死神要做什么？”

杜威吞咽了一口吐沫。

“你問錯了。”賽普蒂斯死一樣的平靜，“不是吾神要做什么，而是吾神可以不做什么。”

一匹虛幻的人頭馬出現在光幕中。

它高高舉起斬馬刀，對準了拜丘爾。

“既然你能阻止吾神引發的災厄，你應該也能明白，命運的洪流中，這位圣女本該在這次災厄中徹底覺醒——或者換一個說法，她的軀殼本應被真正的她所侵占。”

“哈？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擅長獻祭隊友……”

杜威的話還沒有說完，賽普蒂斯便直截了當地揮手向下。

下一秒。

洋溢著死亡氣息的斬馬刀將徹底刺入銀發少女的胸口。

她當然不會死。

而是徹底與命運一致地固化為鮮血圣女。

“等等——”

“我們聊聊交易。”

杜威此前的輕佻、傲慢……全部都是偽裝，這才是他最真實的態度。

“只要能讓世界恢復正軌，都可以談。”

“我也可以愛死神。”

賽普蒂斯伸出手將黑色長發收攏到耳后，眼看交易成立，她卻沒有任何得意。

“能將吾神逼到這個地步，外鄉者，你是第一個。從這一點來說，你可以驕傲自稱是勇者了。”

杜威對她的稱贊全然沒有絲毫在意。

因為不用自稱。

現在外面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勇者。

只要真正的勇者不跳出來——杜威不自爆，就不用擔心警下投票。

鐵好人。

“死神……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杜威擺正態度，認真問道。

“是誰殺死了死神？哪位神是兇手？”

賽普蒂斯沒有回答。

看得出來，糾結這個話題就根本推進不了。

“……那死神到底要我做什么？先說好，陰神雖然擅自給了我吸收死人精神力的能力，可祂沒有說明我要怎么才能解開祂的封印。”

“吾神要你做的很簡單，就是當你解開封印時，你會遇到一個抉擇時刻。到了那個時候，吾神需要你做出與之前不同、完全相反的選擇。”

好好好。

“抱歉我們不能說的太明確……”她繼續說。

“因為未來是不確定的對吧。”杜威攤開手。

賽普蒂斯沒想到杜威能想到這一層。

“是的，即便現在我們與你的接觸，都充滿了很大的不確定性。所以即便是神明，也不能肆意干涉你的行動。”

“但是，僅限于吾神、陰神和圣神。其余神明……還請你多加小心。”

這是神明也站隊了的意思嗎？杜威暗自揣測。

“為什么……這也不能問是吧。”

“不能問。”

漂亮。

“那你跟我說那么多干什么——”

“很抱歉。”面對杜威的憋屈發言，賽普蒂斯突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她的臉微微發紅，“因為這里很久都沒人來了，所以忍不住就想跟你多聊幾句。”

杜威無言以對。

“那個，能不能再來一次一開始那招。我比較喜歡古典風的角色。”

“你該回去了。”

賽普蒂斯干脆拒絕了杜威的COSPLAY請求。

“在此之前，請收下吾神提前預付的酬勞。”

“……先說好，像陰神詛咒那種不可控的東西就算了，我身上的負擔已經夠重了。”

“能永久提高基本屬性點數。”

“從今以后我就是死神最忠誠的行走。”

杜威畢恭畢敬地說道。

“能跟我聊這么長時間，之后在外人看來，你確實會沾染了死神的氣息。”

賽普蒂斯笑了笑。

杜威有點摸不著頭腦。

“那個，我的報酬呢？”

賽普蒂斯的眼簾垂下，為難地看向桌上一片狼藉的糕點和茶水。這些食物都是用來提升基礎點數的。

“這是吾神的善意，沒想到能被你糟蹋成這個樣子……”

杜威毫不在意地拿起半塊糕點。

只要能提升點數，管它這個那個的。

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