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將四人的身影拉得斜長,山路兩旁的野草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韓立和張鐵走在隊伍后面,將師父和師兄護在身前的韓立望著前方兩人投下的影子。
恍惚間覺得自己有了堅實的依靠,離家后的彷徨和對未來的迷茫都被驅散了些許。
墨大夫走在最前,腳步看似緩慢實則穩健。
王騰稍微落后半步,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兩個師弟。
張鐵走在韓立身畔,不符合年齡的魁梧身軀在夕陽下投下寬大的陰影,而韓立則像只謹慎的小獸,始終與同排的張鐵保持著距離。
“前面拐過彎就到神手谷了。”王騰放慢腳步,與韓立二人并肩而行,“谷里規矩不多,但有幾條必須記住。”
韓立立刻豎起耳朵,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第一,未經允許不得進入墨師父的私人書房;”
“第二,藥材必須按我說的方式處理;”
“第三...”王騰頓了頓,聲音變得鄭重起來,“若在谷中發現任何異常的事物,立刻告訴我,不要擅作主張。”
韓立敏銳地注意到第三條規矩的特別之處,正想細問,突然傳來張鐵的驚呼聲:“好漂亮的山谷!”
拐過山路的最后一個彎,一片被群山環抱的幽靜山谷豁然出現在眼前。
在山谷的左側是一大片散發著濃郁藥香味的田院,院內種著許多韓立叫不上名字的藥草,即使在暮色中也能看出那些植物的長勢喜人,看起來被人打理的相當不錯。
右側分布著十幾間大大小小的房屋連成了一片。往四周看了下,除了進來的入口,看起來再也沒有其它通到外邊的出口了。
“這就是神手谷。”王騰的語氣中帶著自豪,“西邊是藥圃和煉藥房,東邊是我們住的地方,中間那座大屋是師父的居所。”
墨大夫在谷口停下腳步,轉身對三人道:“騰兒,帶他們去安置吧。我這幾日采藥頗為勞累,晚飯就不用叫我了。明日辰時,帶他們去藥園見我。”
說完便徑直朝中間那比較氣派的大屋走去,灰袍在晚風中微微飄動。
待墨大夫走遠,王騰明顯松了口氣,肩膀的線條都柔和了幾分:“走吧,帶你們去看看住處。”
他領著兩人來到東側的一排木屋前,推開最邊上的一間:“張鐵,你住這間。隔壁是韓立的。”
又指了指中間稍大的那間,“我就住那里,有事隨時可以來找我。”
韓立站在自己的屋門前,猶豫了一下才推開。出乎意料的是,屋內雖簡陋卻十分整潔,一張木床、一套桌椅,甚至床上還鋪著嶄新的被褥。窗臺上放著一盞油燈,旁邊整齊地碼著幾本書。
“這些...”韓立驚訝地回頭,正對上王騰含笑的雙眼。
“我提前準備的。”王騰輕描淡寫地說。
絲毫不提這是自己是在早上得知韓立即將入門后才傳信給下人做好的。
“被褥是新的,書是入門級的醫典和蒙學基礎。你們先休息,晚飯準備好后我會叫你們。”
張鐵已經迫不及待地沖進自己的屋子,發出一連串驚嘆。
韓立卻站在原地沒動,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才低聲道:“師兄為何...對我們這么好?”
王騰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剛出生就是孤兒,癡傻了八年,是墨師將我治好,我很想有幾個師弟。”
他望向墨老房間的方向,眼神柔和,“神手谷雖小,但卻是我的家,我希望大家能夠像家人一樣相處。”
這句話在韓立心中激起一陣異樣的暖流。
他自幼在農村長大,父母雖然疼他,但繁重的生活卻令他們分不出精力去關心每一個孩子,但今天他卻在這陌生的山谷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懷。
晚飯是在王騰屋里吃的。
簡單的小菜和湯羹,卻比韓立在家時吃的年夜飯還要豐盛。
雖然墨老沒露面,但師兄弟三人吃的也很開心,張鐵狼吞虎咽,連吃了三大碗米飯。
韓立也胃口大開,但吃相比張鐵還是要好一些。
“師兄,”張鐵嘴里塞滿飯菜,含糊不清地問,“俺們明天開始就要學武功了嗎?”
王騰給他添了碗湯,耐心回答:“先熟悉谷中事務。張鐵你負責藥圃的日常照料,韓立跟我學習藥材處理。閑暇時我再教你們識字和基礎武功。”
“那墨師父...”韓立小心翼翼地問。
“師父平日大多在書房研讀醫書,或外出采藥。”王騰的筷子在空中停頓了一下。
“具體傳你們什么我現在不清楚,但他閑暇時會檢查你們的進度,表現好的話說不定會親自指點。”
夜深人靜時,韓立躺在陌生的床鋪上,盯著屋頂的橫梁出神。
透過窗戶,能看到滿天繁星比村里看到的要明亮許多。
他想起臨行前父親復雜的眼神,母親依依不舍的送別,還有小妹那撕心裂肺的哭聲。
“七玄門...”他輕聲念著這三個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嶄新的被角。
這一天經歷的一切都像夢一樣不真實——殘酷的選拔、美味的炊餅、和善的師兄、干凈的被褥,還有那個神秘莫測的墨大夫。
隔壁傳來張鐵震天的鼾聲,遠處偶爾有夜鳥的啼叫。
韓立翻了個身,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慢慢進入夢鄉。
窗外,一輪明月悄然爬上東山,銀輝灑滿靜謐的山谷。
中央大屋的窗口還亮著燈,隱約可見兩個身影正在交談。
“你從你伯父那知道你父親死亡的真相了,有什么想法嗎?”墨老的聲音從燈下傳來。
王騰看著墨老,眼神堅定“殺父之仇,不可不報,但請師父放心,弟子絕對會在有把握的情況下出手。”
墨老大笑“好!不愧是我墨居仁的徒弟,恩怨分明,睚眥必報才是男兒本色。不過騰兒你放心,為師定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多謝師傅。”王騰知道墨老向來一言九鼎,沒有違逆他的好意。
“那韓立心思細膩,是個學醫的好苗子,不過你為何對他格外關照?”墨老看著王騰問道。
王騰站在師父面前,恭敬地回答:“弟子觀他眼神清明,意志堅定,是可造之材。”
墨大夫意味深長地看了徒弟一眼:“你這孩子...罷了,既然收了他們,就好好教導吧。”他咳嗽了幾聲,揮了揮手,“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
“師父也請早些休息。”王騰行禮退出,輕輕帶上門。
走在回屋的小路上,王騰抬頭望了望韓立漆黑的窗口,嘴角微微上揚。
他當然不會告訴墨師父,自己想抱未來道祖的大腿。
但他也沒想到,現在的韓立將他當成了靠山。
不過乾坤未定,到底誰抱誰的大腿還說不定呢。
夜風拂過藥圃,帶來陣陣藥香。
王騰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自己的屋子。
明天,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