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群飯桶！他媽連個病都治不好嗎！”

“不是，仙人大人……她的病實在是——”

病房身處傳來一陣微弱的呼喊，躺在床上的是形銷骨立的女人，她枯瘦的長發披散到床的兩邊，好似即將干涸的河流。

“沒辦法的，嚴仙……這都是天命使然。墨菁死在東邊的戰場上，花箋死在安全市……咳咳……最后我都沒見上她一面。還有花釀……花釀……”

“少說點話吧。你才二十幾歲，以后還有的活呢。等你病好了，我讓你總領仙都市所有文官，好嗎？你現在好好養病。”

“什么仙都市，什么文官，不過只是……我們朋友幾個的胡鬧罷了。沒想到胡鬧來胡鬧去，居然真的……咳咳！唔！”

“少說話，少說話，啊。”面對眼前已經脫了相的病人，不需要嚴仙這樣的實力都能預言到她最終的命運，他頓了幾秒，還是嘆了一口氣，“你還有什么話，趁現在對我說吧。”

“嗯。這樣的結局，可對不起我們一路上的顛沛流離啊……嚴仙。我早已知道，干我們這行的不會有好死，不必……咳咳……掛念太久。在我之后，你就是，唯一的……不要恨安全市。還有……還記得花箋發回來的最后一封……通信嗎？”

“一個人的愿望不過是胡鬧，千萬人的愿望卻能讓奇跡重現于世上。當孩子臉上重又出現笑容，”

“當仙都人……不必向外人和魔物，屈膝過活……”

“我們再于嶄新的大地上相見。”

——七月十五，就是明天。

嚴瑟回來了，帶著對瀑布練高音的鐵嗓和連續唱跳一晚上都不會虛脫的體力。立起人設、解決事件、組建粉絲團、最后將所有同臺競技的競品全部打飛，七月十五晚上辦個人演唱會的機會，終于落到兩個月前還是普通能力者的嚴瑟身上。

然而嚴仙卻望著遠方出神，似乎不怎么開心。

“能成功嗎？……”

“怎么，你又在醞釀你的無下限奇策嗎？”嚴宏問。

“啊——呃……你把我當誰了！”他迅速轉身拍案，“我在苦惱一種極其創新的演唱模式。”

“什么模式啊？”

“嚴宏，你聽過，曲水流觴嗎？”

曲水流觴是夏日里文人雅集的一種方式，石灰石搭建起水道，將瓜果美酒放在托盆上順水漂流，眾人也應和著飲酒賦詩。傳說這種娛樂的形式源自其他世界的穿越者，而現在只有仙都市還偶爾搞這樣的活動。曲水流觴整個夏日都可以搞，自然包括七月十五，也就是說，嚴仙想——

“那邊的，臺子底部多加點鉛！這可是要站人的！”

沒錯，他的創新在于，讓嚴瑟站上曲水流觴的托盆，一曲開始，漂流開始，一曲終了，漂流回到后臺換衣服。加百利和嚴宏站在特別加寬的水道中間，都覺得嚴仙瘋了。

“干嘛啦？你覺得普通的舞臺，普通的演唱能得到觀眾嗎？流量愛抖露，流量是手段，愛抖露才是關鍵！”那個梳著高馬尾的少年說的大言不慚，還拉過嚴瑟的手，“來來來，最后我再叮囑你兩點。”

“是……是什么呢？”

“第一點，永遠別忘記，你在那幾小時里，你不是嚴瑟而是墨箋霖。”

“第二點呢？”

“什么都不管，怎么嗨，怎么來。”

夜幕降臨，于安全市中心的體育場里一片寂靜。漸漸地，有白霧騰起，于白霧中出現，如同仙子一般——

“墨箋霖！墨箋霖！墨箋霖！！！”

天使的歌喉降落人間，與流光一起開始肆意的舞蹈。無數燈牌與光棒呼應流水，在觀眾席上一浪又一浪。曲水流觴流到哪里，哪里就爆出一陣歡呼與尖叫。探光彩燈與煙花點亮天空，連閃爍的群星都似乎在同人們一起為墨箋霖加油打氣。那三個官方粉絲團更是起勁，一人領，眾人和；一人吆喝，眾人掀起巨大的聲浪。越過觀眾席越過場館的外墻，一直到外面放了三個果盆的小山山頂。

“是時候了。”嚴仙給嚴瑟·墨箋霖的耳機發令。

“諸位粉絲們！！！”她右手一揮，“把你們的團名，大聲喊出來吧！！——”

“墨菁！墨菁！墨菁！！！”“花箋！花箋！花箋！！！”“晏霖！晏霖！晏霖！！！”

小山上的三果盆霎時間火燒沖天，旁邊的嚴宏加百利，還有應邀而來的路西法都看呆了。

“諸位，你們知道中元節又叫什么嗎？”嚴仙提筆起舞，“昔日目連菩薩救母，設盂蘭果盆供養四方諸僧，今日仙都人將其簡化，點火盆中，供養父母祖先。”

“你在說什么啊？”加百利還是摸不著頭腦，但被路西法攔住了。

“我在說什么？”他一笑，“聽聽下面的歡呼聲，一個人的愿望只能是胡鬧，而千萬人的愿望，就能讓奇跡重現于地上！”

火隨著聲浪一浪一浪地變大，火與青煙直達高天溝通幽冥。在火光中，加百利似乎看見了兩個人影——那是他和路西法這輩子都不會忘的兩個人。

只能說，嚴仙真會胡鬧。

“切，你們兩個老賊居然能活這么久……不過路西法你成這樣啦，你也有今天！當年要是這樣，被腰斬的可是你啊！”

“嚴宏失去記憶了？那正好。我跟你說啊，你的敵人叫卉，她是安全市一等一的毒婦！要斬盡殺絕才好。”

舊日的敵人也好，朋友也好，在不可能的地方，于歌聲中相聚。八十年來早就看淡了恩仇與爭搶，在不屬于自己的時代，只有調侃與玩笑。

還有——

“謝謝你，嚴仙。”

演唱會快結束了，嚴仙的舞依舊不止。晏霖的靈魂不像墨菁和花箋一樣完整，作為普通人的她似乎沒有力量到達這里，任憑火焰再怎么大也不可能現身。

終于，那邊最后一曲了，嚴仙也因為大量的消耗而汗流浹背。卻只見幽幽的第三盆火中，一個聲音像浮出水面一般降臨。

“當孩子們臉上重又出現笑容……”

“這我記得，是花箋的那個吧！”加百利替嚴仙接上，“當仙都人不必向外人，”

“和魔物屈膝過活。”路西法整整自己的領結。

“我們再在嶄新的大地上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