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很多人其實并不是真的迷信，而是因為走投無路，才會選擇劍走偏鋒。
比如開了光的手串，聽著就不怎么靠譜的偏方。
凌晨四五點的南站不缺旅客，除了滬漂的青年，還有不少外地人每周都需要去一次。
趁著夜色上車，迎著晨光排隊，懨懨地來懨懨地去，刺鼻的消毒水味常伴于身。
某天下午他在家寫論文的時候突然被人從身后抱住。
女孩摟著他的脖子雙腿掛在他的身上就好像只小背帶熊，只不過兩人都是坐著的緣故，并不會覺得累贅。
她說諾諾你知道千紙鶴嗎？聽說很靈哦，你說會不會你折好了千紙鶴，我回來就好了呢。
那時候紀勝夫妻倆打理好關系準備帶著她遠去國外，這也是女孩第一次出國求醫。
雖然她那個大醫院里的舅公私下和汪琴說，希望不大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
但是人總得有個盼頭。
她說你可真是笨蛋連千紙鶴都不會折也不知道怎么找的女朋友。
他不知道千紙鶴和女朋友有什么關聯，而且當年明明是她和他表白來著。
可女孩就是這樣嘰嘰喳喳的仿佛林間的百靈鳥，清脆卻又不顯吵鬧，仿佛永遠有話說。
他放下手中的事情，認真地看她折著裁過的A4紙。
不久后她拿著那只千紙鶴在他面前輕晃，說諾諾你知道為什么是一千零一而不是一千嗎？
因為那個一是我啊，要保佑我身體健康哦，要長命百歲哦，要一輩子在一起哦。
他接過那只千紙鶴，就好像接過兩人今后的幸福人生。
可惜，這世上沒有神佛，有也不會管人生死。
……
……
“爸爸，今天我和諾諾折紙比賽拿了第一喔，這是老師給的獎勵券。”
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女孩才上車就迫不及待地向駕駛座上的男人遞去一張紙片。
“是嘛，你們兩個這么厲害啊。”紀勝接過后，一邊系上安全帶一邊低頭看去。
上面寫著“獎勵紀禾小朋友五元，望家長予以兌現”。
這就是小魚老師所說的，第一名的特別獎勵。
02年的五塊錢不算少，購買力大概相當于十幾年后的二三十元。
不過能上這個幼兒園的小孩，家里雖稱不上什么非富即貴，但到底還算殷實。
畢竟偏高的學費擺在那，一般家庭接受不了。
現階段小縣城的學前教育大都只是被當做托兒所而已。
“其實是三個人呢，還有一個同學和我們一組，不過能得獎都是諾諾一個人的功勞，他折的千紙鶴可好看啦。”
所有作品在展覽后被一一分發回來。
那只千紙鶴自然落入紀禾手中，作為交換，她把紙飛機給了他。
“那小諾也有獎勵嗎？”紀勝回頭笑道。
陳諾知道紀勝這話的意思是打算一并給了，于是回道：“對的紀叔叔，我等回家了找我媽媽兌。”
至于為什么不找陳清水。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樂子人老爹的嘴臉——
“呵，我說你們那老師可真會玩啊，她給獎勵我出錢，好人全都讓她做了。”
雖然這話也沒什么毛病。
“行。”
紀勝從錢包中拿出一張五元鈔票，又將卡片塞了進去。
“哇哦，謝謝爸爸。”
紀禾接過后開心地晃著肩膀，陳諾知道，要不了兩天這錢就會變成奶片和辣條。
說起來以前好幾次聽到女孩因為吃辣條進醫院來著。
按照陸曼的說法就是，吃辣條中毒了。
現在想想，大概是得了急性腸胃炎之類的病。
而且她本身也不怎么能吃辣來著。
住的近的緣故，兩家人偶爾會在閑暇的傍晚一起去超市買些菜，再搭伙做飯。
并且做飯的都是男人，不是紀勝就是陳清水，女人們很少下廚。
對此，紀禾還曾多次明里暗里調侃陳諾要多學學，好繼承兩家的優良傳統。
今天的晚飯就是在陳諾家吃，雖說外面下著大雨不好出門，可昨天紀勝可是帶回來幾大袋新鮮蔬菜。
他們一行人回來的時候，陳清水已經挎著圍裙，握著圓勺在廚房忙活半天了。
至于老媽陸曼，則是在客廳磕著瓜子看重播的電視劇。
倒不是偷懶不知道跟著打下手，單純是被陳清水以礙手礙腳為由趕出的廚房。
可明眼人都知道陳清水是疼老婆。
這也導致陸曼廚藝愈發不堪，畢竟做菜這門技術活還真是不進則退。
所以到了小學階段，節假日里一個人在家帶陳諾、紀禾的時候，陸曼很少選擇做飯，而是識趣地帶著出門吃些清湯、燈盞粿之類的吃食。
“誒，最后一道黃瓜炒火腿好咯。都來嘗嘗，這可是老紀昨天才從家里菜園摘的，新鮮著呢。”
陳清水不拘小節地摘下圍裙擦了擦滿頭的汗，明明一旁就擺著餐巾紙。
人就是這樣，進了城就開始說鄉下的好，菜要自家種的，米飯要木桶蒸的，再好的酒也比不過自家糯米釀的。
等上了年紀，就會覺得鄉下空氣都是甜的。
“陳叔叔做的肯定好吃，我感覺今天可以吃下兩碗飯。”紀禾抬頭看向他說。
“豁，你這話是說我做飯不好吃了？”紀勝停下盛飯的動作，故意板著臉一幅不說清不罷休的姿態。
“才沒有呢，爸爸和叔叔做飯都很好吃。”紀禾連忙解釋。
“那你昨天怎么才吃一碗飯嘞。”紀勝繼續追問。
“所以才要多吃點補回來呀，今天要是爸爸做飯我肯定也能吃兩碗。”
“那要是我做飯呢？”陸曼跟著調侃道。
“那…一碗半？”紀禾試探地說。
眾人皆笑。
陳諾：“……”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完全不理解陳清水夫妻倆為什么那么偏袒紀禾，明明好幾次都是在無理取鬧。
搞得他好像垃圾堆撿來的一樣。
可現在看來……
一個是乖巧可愛能及時給足情緒價值的漂亮小姑娘，一個是整天歪著頭愛較真開不起玩笑還喜歡在學校惹是生非的臭小子。
你要說栽贓陷害……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更有嫌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