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時間,陳良安與自己的兩位道侶解釋了自己的現在所面臨的局勢,安撫一番之后,每人給了一張一階上品的靈符,天還未亮的時候,將母子四人送出坊市。
穿過薄霧,來到了江邊,一排漁船隨著波浪搖晃,幾盞不滅的燈火掛在船頭,光亮灑在江面波光粼粼,靠近碼頭最外側,停著一條沒有燈光的烏篷船,遠看過去只有薄霧中稍顯高大的黑影。
陳良安一家人默不作聲,兩女懷中的稚兒睡得昏沉,周圍嘩嘩的水聲之外再無其它,一個披著蓑衣走路一拐一拐的人影出現在他們一家人不遠處。
壓低著聲音,“你確定不一起走?”
陳良安聽到之后拍了拍兩女的后背,“去吧。”他沒有回答賀長空的話。
凌云門治下,你能走到哪里去?
不將手上的那份兒契約解決掉,不讓趙漢德他們名正言順干干凈凈的拿到他們期盼已久的東西,現在走的有多灑脫,將來的報復就有多猛烈。
更何況撈了幾千靈石的好處,總要有個交代才會讓你離開,白手套要有白手套的覺悟。
法體雙修,加上自己做的準備,還有翟靈筠的明里暗里提示要保自己,雖然不知道翟靈筠的用意到底是什么,終歸有很大的概率活下來。
江水泛起漣漪,推開了一層薄霧,烏篷船在陳良安的注視之下,漸漸遠離。
他也回到了霧氣中,走向了風雨飄搖的江陽坊。
于家大宅中,已經聚集了于家全部的高層,他們兩天兩夜沒有休息,眼前擺放著是一張江陽坊的地圖,上邊清晰的標明周圍大大小小七十多個一階靈地,其中幾個被紅色的符筆圈出來。
“錦文,你帶著律法堂的修士進攻這一處靈地。”
“遵家主令。”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此戰將我們的宿敵一舉擊潰,之后二階靈地的事兒我們再無對手!”
于家主雙拳緊握,重重錘在了地圖上。
說完之后看向了幾位筑基長老,“諸位長老,這一次便是奠定我于家未來百年族運的機會!還望幾位長老能全力以赴!”
幾名筑基紛紛點頭應允。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一旁垂垂老矣的修士,那是于家老祖。
“于家的情況你們知道,已經到了瓶頸,不得不如此,就算這次沒有徐家也會有個什么張家李家,江陽坊就那么大點兒,凌云門只施舍了這么一點東西,必須搶,那片靈地必須只剩下我們一個選項!我們才有機會更進一步!”
于家人都沉默了下來。
于家看似繁花似錦,實則烈火烹油,家中的產業幾乎都到了江陽坊筑基家族的極致,但族人還在不斷膨脹,想要繼續發展勢必要繼續擴張,但在江陽坊中,凌云門的眼皮子底下已經沒有任何空間。
正如老祖說的,不管是徐家還是別的什么家,他們都要找一個目標出手,將他們的資源吞并下去,然后才能滿足現在家族的成長,至于二階靈地,只是一個很美好的目標。
其實所有人都清楚,二階靈地歸屬,他們這些筑基家族沒有半點話語權,早已經不是開拓時期,你只要有人手,肯出力,搶下來的就可以是你的,承平已久的凌云門,如同一潭死水。
二階靈地當然要想辦法得到,但吞并一個筑基家族帶給他們的收益更加直觀。
“為了于家!”
“為了于家!”
一名名于家修士眼神都極其堅定。
大會散去,于錦文父子倆回去的路上,于錦文向后看了看,沒有別人跟著,小聲的對走在前邊的父親說道,“為什么這么著急,明明咱們都能看出來,與徐家之間的爭斗有一只大手在推動。”
于錦文的父親此時竟然像是蒼老了幾歲一樣,回過頭來,慈愛的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兒子,伸出手來,摸向他的頭頂,不過被于錦文躲了過去,那只大手停在半空,慢慢的垂下,“老祖大限到了。”
“啊?老祖不是才一百八十歲嗎?”
“筑基后期修士確實能活兩百歲,但老祖受過傷,唉。”
于錦文沉默了下來,筑基后期的老祖就是于家的擎天之柱,柱子如今要倒了,他們能躲過去將來的風波嗎?每一個家族勢力在最高戰力離世,青黃不接的時候,都會遇到內外巨大的壓力,家族肯定要發生動蕩,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從此銷聲匿跡。
“那這次真的是放手一搏了?”
“今晚上你就帶著律法堂的人離開坊市。”
“父親的意思是讓我趁著夜色突襲?”
于錦文的父親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帶著人離開江陽坊,不要去進攻那個靈地,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坊市這邊筑基之間的戰斗有了結果,你再考慮如何。”
“父親?”
“勝的漂亮就還有機會,如果平手或者敗了,咱們于家甚至還有他們徐家,便成了那些人餐桌上美味珍饈,真當我們看不出來那些凌云門弟子貪婪的目光?不過是我們需要爭取時間罷了,不得不行此險棋,但現在我看著懸啊!”
于錦文感覺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偌大的于家好像將傾大廈,筑基初期的父親此刻甚至還不如凡人。
“要不您和我一起走吧,有那些忠心耿耿的律法堂執法隊族人在,我們去別的地方也能混的風生水起!”
“我走不了。”于錦文的父親,終于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兒子頭上,一如于錦文兒時。
“生在于家,長在于家,便是于家要亡了,我也得和于家一起。”
“父親,我也是于家人。”
“你先是我兒子,再是于家人,咱們家中有我還有你那幾個哥哥就夠了。”
想要拉住父親的手,但如何也拉不住,父親已經快步往律法堂走去,又有了往日三分風采。
于錦文腦海中曾經高不可攀的凌云門形象,變成了一片遮天云幕,將他的世界完全覆蓋住,沒有留下一點空隙。
莫名的有點驚懼,不再向往凌云門,而是它無處不在的威壓之下有些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