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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早朝發難!

隆慶六年六月十日

早朝

三鞭過后,文臣武將分左右魚貫而入,肅立于奉天殿。文官班首,高拱昂首闊步,氣勢凜然,張居正與高儀緊隨其后,神色沉靜。勛貴班列前,英國公張溶與成國公朱希孝亦垂手侍立,氣氛莊重。

馮保立于御階之上,目光掃過殿下群臣,見人員齊整,便尖聲宣告:

“早朝——啟——!”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響起,群臣齊刷刷跪拜于冰冷的金磚之上。

禮畢起身,殿內落針可聞,只余下細微的呼吸聲和衣料摩擦的窸窣。

馮保清了清嗓子,例行公事般問道:“諸部臣工,有事啟奏,無事......”

話音未落,文官隊列中段,一人猛然出列,聲音洪亮,不等殿內一眾文武呦呵反應,那人就跪倒在地,將一封奏章雙手托舉過額頭,大聲啟奏到:

“臣!都察院監察御史胡本初,有本啟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位年輕的御史身上。

胡本初高舉笏板,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

“臣李溢,冒死彈劾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提督東廠——馮保!”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雖然馮保權勢熏天,樹敵眾多,但敢在早朝之上,當著如今幼主新帝和滿朝文武的面,直接指名道姓彈劾這位內廷第一人,當今內相,這份膽量,這份決絕,實屬罕見!

高拱的眼角幾乎不可察覺地掠過一絲滿意。

這正是高拱苦思冥想的計謀。

張居正看著跪在地的胡本初,一連串的履歷就從自己的腦海里竄了出來。

說到這位胡本初,也是張居正物色了很久的一個人選,此人進士及第后進了翰林做了兩年編修,編修出仕后直接去了督察院,任在了葛受禮的門下,做了一名監察御史。

這段履歷看起來平平無奇,并沒有什么特別突出的地方,但也就是因為這段履歷,才讓這位胡本初相繼進入了高拱和張居正的視野。

因為這位胡本初的那一屆科舉,主考官是高儀,本來按照正常流程,只要那屆入了榜的考生,都應該算是高儀的門生,在科舉放榜后,要去高儀的府上登門拜訪,這就算是認了高儀做了自己的座主。

一來求個師徒名聲,二來也為以后的官場找個可靠的靠山。

可這胡本初在放榜后卻遲遲不去高儀府上拜訪,這讓高儀很不開心,但又基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好主動去問,就這么來回拖著。

直到有一次,高儀突發惡疾,頭暈眼花的昏倒在地,諸位同僚和高儀的門生都結拜去高儀府上拜訪,這胡本初卻不去,同是翰林的幾位同僚看他平日里衣著樸素,想來可能家境有些困難,就想著既是同窗,又是同僚,能幫就幫一把,打算將他們的份子也算胡本初的一份,但不要他的錢。

本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好事,同窗們相約拜謁座師高儀,既是維系情誼,亦是官場慣例。可胡本初聽了,那清俊的臉龐上非但不見半分熱絡,反而籠上了一層疏離的霜色。

他先是拱手,對著熱情相邀的同窗,聲音溫的回拒:

“諸位同年盛情,本初心領了。只是今日實在另有俗務纏身,不便同行,還望海涵。”

諸位同窗先是一愣,只當他是尋常推脫,又想到高儀的身份,便半是提醒半是勸解道:“胡兄,你我同科,皆蒙高閣老慧眼,方得金榜題名。此番前去拜謁座師,正是學生本分,亦是情理所系。胡兄縱有他事,何不暫且擱下?高閣老若知你如此勤勉,想必更為欣慰。”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如同火星濺入了干柴。將胡本初那本就不愿同流合污的濁氣給點燃了。

胡本初原本平靜的眸子驟然一凝,那溫和之色瞬間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凜然和孤傲之氣。

他猛地挺直了腰背,仿佛一桿寧折不彎的青竹,聲音陡然拔高,清朗如金石相擊,在略顯嘈雜的廊下顯得格外鋒銳:

“學生本分?情理所系?”

他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同窗。

“我胡本初的功名,是我十年寒窗,懸梁刺股,一筆一劃在科場之上堂堂正正考出來的!是皇恩浩蕩,天子開科取士,欽點榜文所賜!與高閣老何干?!”

他聲音愈發激昂:

“不錯,高閣老是主考官,依例稱一聲‘座師’。

然此‘師’者,乃朝廷制度,非我胡本初心甘情愿三叩九拜之師!若高閣老以為,點了我胡本初的名字,便有了師徒之名分,便可挾此‘師恩’,要我俯首帖耳,唯命是從,視我如門生走卒……”

胡本初說著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一字一頓的說出了最后那句驚世之言!

“我胡本初讀的是圣賢書,行的是君子道!

功名于我,是報國之階,是安身之憑,卻絕非攀附權貴、曲意逢迎的敲門磚!若高閣老定要以此‘師長’之名相壓,迫我屈從于不愿之事,那我胡本初今日便可明言:

這頂烏紗帽,我寧可不要!這官,不做也罷!解下這頂烏紗,擲還于他,我胡本初依舊是清白讀書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胡本初說完,拂袖而去,只留下站在他門口的一眾同窗。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讓高拱和張居正注意到了這位年輕人,這位不愿意攀龍附鳳的年輕人。

前日里葛受禮在回府的時候,和高拱提了胡本初一嘴,這一提,到是把高拱的思路給打開了,若是隨便就找一個自己的門生彈劾馮保,難免會被馮保記恨,也太過明顯,但若是不彈劾馮保,又試探不出兩宮對馮保的真正信任度,怎么辦,這個時候,無門無派的胡本初就出現在了高拱的視野里。

此人經常以清流自居,孤僻自傲,從不與同僚聚會喝酒。散值回家就讀書,讀書也只讀圣賢書,做事也只按照圣賢標準來,所以在高拱和張居正這種老狐貍眼中,胡本初就是極為有利的火藥桶,是一把絕對鋒利又不會傷到自己的利劍!

所以在葛受禮提出胡本處的時候,高拱立馬提筆寫了一份奏章,讓葛受禮務必要讓胡本初看到,切要做的毫無痕跡,葛受禮一聽,也是笑了笑,就拿著奏章回府了,就在昨日晚上,葛受禮托人傳話,一切順利。

這才有了今晨奉天殿上那石破天驚的一幕。

高拱之所以選擇在莊嚴肅穆、百官云集的早朝之上向馮保發難,絕非一時沖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精準算計的一步狠棋。

他深知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權柄,尋常彈劾奏章遞入內廷,極易被馮保利用職權‘留中不發’,如同石沉大海,連一絲漣漪都濺不起來,更遑論直達天聽。

然而,早朝,這祖宗定下的君臣議政之所,卻是另一番天地。

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煌煌廟堂之上,任何奏對都如同在陽光下曝曬,無所遁形。

依循祖制與慣例,官員在御前啟奏的重大事項,尤其是當廷提出的彈劾,絕無可能被司禮監私下‘留中’,必須當場應對,或由陛下明確指示處置方向。

若一時難以定奪,其內容與爭議也必將毫無保留地呈報至御前,讓掌握最終裁決權的兩宮太后知曉詳情。

高拱此舉,可謂一石二鳥,明暗相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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