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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十歲稚童,焉能為人主?!

剛進府門的三位閣臣氣還沒消,就被告知不用入府探望了,武清伯李偉已經(jīng)醒了,這讓本就窩了一肚子火的高拱更加生氣,以為又是李耀祖那混球在作妖,高拱剛要發(fā)作,府內(nèi)的下人卻告訴三位閣臣,命令是李貴妃下的,李貴妃現(xiàn)已攜皇太子朱翊鈞回宮了,三位閣臣若是有事,就告知通政司,再由通政司轉湊內(nèi)宮李貴妃處,議定見面時間和地點,若是沒有重要的事情,就會內(nèi)閣,加緊把大行皇帝的喪儀之事給辦了,這天眼看著是越來越熱了。

高拱一聽,既然是李貴妃下的命令,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

站在一旁的張居正和高儀也是有些生氣。

“這......這不胡鬧嗎這......”高儀生氣的說了一句“我等最近日理萬機,就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全國上下多少通文抵報需要我等處理,哪還有什么閑時間在這里耗上半天呢!這......但......嗨!”

高拱一聲“回閣!”如同悶雷炸響,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他猛的一甩袖袍,寬大的白色孝服在空氣中咧咧作響。

他再不理會身后府邸的雕梁畫棟,也無意與府中下人再多說半句,轉身便走,步伐又快又重,腳下的官靴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噔噔噔”的急促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要將心頭的憤懣踩進地里。

陪立在兩側的張居正和高儀也只能悻悻的離開,三位當朝最有權勢的閣臣,來時帶著探視國丈的職責和一絲對皇權的敬畏,此刻卻像三團壓抑著烈焰的烏云,裹挾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與深深的挫敗感,沉默地涌出了武清伯府那令人倍感屈辱的大門。

內(nèi)宮慈寧宮

“你說方才三位閣老入武清伯府時被攔了?”李貴妃問一旁的邱得用。

“哎呀,瞧老奴這張臭嘴,胡說什么瞎話!”

邱得用說著扇了自己一個嘴巴。

“到底怎么回事?”李貴妃追問道,“三位閣老只要亮了牙牌,這偌大的京師哪里去不得?怎么會被武清伯府給攔了!”

“這......老奴不知當講不講......”邱得用猶豫了一下。

“講!照實了講!”李貴妃義正言辭的說道!

“呃......老奴也是在三位閣老被攔時才知道的實情,說是李大人在一大早就把老爵爺昏睡的消息給散了出去,為的就是......收路引?!?

“路引?那是干什么的?”李貴妃不解。

“就是......就是......凡登門拜訪者,無論官職大小勛貴與否,都需要交至少一百兩銀子的引路錢方才能入府探望老爵爺,交的多,就排的前,交的少,就......”

“哼!好你個李耀祖,這是越來越過分了!”

李貴妃聽完生氣的黛眉一束。

“邱公公,你馬上去趟東廠,告訴馮公公,立刻馬上,從司禮監(jiān)下屬內(nèi)官處調(diào)撥一批機敏的內(nèi)宮差人去武清伯府,將武清伯府的下人全部換新,發(fā)銀遣散!”

“老奴領旨,這就去辦!”邱得用磕了一個頭。

“還有,你即刻通傳通政司到內(nèi)閣,請三位閣臣入宮議事,就說儀一儀先帝的喪儀事務,快去!”

文淵閣

高拱坐在主位上,是越想越氣!他臉色鐵青,下顎緊繃,目光如刀子般釘在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上。

武清伯府前的恥辱如同滾燙的烙鐵,反復的炙烤著他的尊嚴!

李貴妃最后那輕飄飄的一道命令,更像是鞭子一樣抽在他這位顧命首輔的臉上。

他高拱,堂堂帝師,先帝托孤重臣,竟被如此呼來喝去,視同無物!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

坐在椅子上的高拱越想越氣!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高拱孟的拍了一把桌案,堆積起來的奏章如同雪片一樣的滑落到地上。

“哼!都說婦人當國易敗其國,這話還真是不假!”他這句誅心之論,如同驚雷炸響,將本就因首輔盛怒而噤若寒蟬的內(nèi)閣,震得更加死寂,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坐在下首的張居正,依舊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但端坐的身形明顯僵硬了一瞬,握著茶盞的手指關節(jié)微微發(fā)白。

他沒有因為高拱的這句話而生出任何表情,他眼簾低垂,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翻涌著的復雜情緒。

他深知高拱性情剛烈,今日在武清伯府所受侮辱定不會輕易過去,所以他在等,等歷史書上那句至關重要的僭越之言,也在等那句讓高拱徹底倒臺,讓他張居正登上首輔寶座,權傾天下的那句話。

高拱顯然已怒火攻心,理智的堤壩在巨大的屈辱和沖擊下的徹底崩塌。

他豁然起身,環(huán)視著這象征著帝國最高文官權力的中樞之地,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張居正和高儀,掃過滿地狼藉的奏章,最終投向窗外那象征著皇權的重重宮闕,眼中燃燒著屈辱、不甘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憤怒。

高拱猛地一甩袖袍,寬大的白色孝服獵獵作響,聲音如同受傷的猛獸在咆哮,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將那句足以將他推向萬劫不復深淵的驚世之語,擲地有聲地砸在了這死寂的文淵閣內(nèi):

“十歲稚童,焉能為人主?!”

轟隆隆——

晴天霹靂!真正的晴天霹靂!

不是響在天際,而是炸裂在張居正的顱腔之內(nèi)!耳膜嗡嗡作響,眼前竟有剎那的昏黑。他曾經(jīng)在冰冷的史冊上無數(shù)次讀過這句話,那時隔著數(shù)百年的煙塵,他只覺高拱高肅清此人剛愎自用,行事莽撞,目中無人,甚至帶著一種史官筆下固有的、扁平化的“權臣末路”的愚蠢標簽。

那句話,不過是白紙黑字間一個注定失敗的注腳,一個歷史必然性下的犧牲品,輕飄飄的,引不起他心中半點波瀾。

然而今日!

此刻!

他身臨其境!

他親眼目睹了整件事如何像一條毒蛇般纏繞、絞緊——從武清伯府門前那近乎羞辱的驅離,到李貴妃看似公允實則輕慢的懿旨,再到高拱強壓怒火回閣后,那如同火山熔巖般在紫檀木案下翻滾、最終無可抑制地沖破地殼的滔天憤懣!

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次屈辱的累積,高拱眼中那從隱忍到狂暴、最后徹底燃燒殆盡的絕望火焰,都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燙印在張居正的感知里。

那句“十歲稚童,焉能為人主”再也不是史書上冰冷的鉛字!

而是活生生的,裹挾著高拱一生抱負而不得志!滿腔赤城被皇權無情踐踏后的憤怒!

此時的張居正,身歷其中的張居正,開始有點同情這位為國為民的帝國首輔了,但沒辦法,政敵終究是政敵!

此刻的張居正,才真正意識到歷史的魅力,高拱的這句話,炸開的不是空氣,而是禁忌!

是君臣大防的根基!是皇權神圣不可侵犯的鐵律!

那句被史書簡化的評語—“目中無人”、“莽撞自大”—此刻顯得多么的蒼白而又可笑!張居正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歷史的重量,感受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位極人臣、權傾朝野的首輔,在尊嚴被徹底碾碎、理想被無情嘲弄的絕境中,所能爆發(fā)出的那種玉石俱焚的、足以撼動國本的悲壯與瘋狂!

這絕非簡單的“莽撞!”這是絕望的吶喊,是向整個舊秩序發(fā)起的自殺式?jīng)_鋒!

歷史,活生生的歷史就在他眼前,被那句裹挾著血淚與絕望的怒吼,撕開了一道深不見底、通往未知深淵的裂口。

而他,張居正,已無可選擇地站在了這裂口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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