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的清香混著泥土味兒，本該是熱鬧的菜市場，今天卻靜得詭異，

往常的吆喝砍價聲不見了。

“葉大姐，今天菜新鮮來看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葉淑英轉頭一看，是賣菜的王嬸，正笑嘻嘻地朝她招手。

“葉淑英應了一聲，有些好奇的道：“今天咋回事，這么安靜?”

“可不是，“王嬸壓低了聲音，眼神里帶著一絲慌亂，

左看右看之后，拉著葉淑英的壓低著嗓子：“聽說刑偵隊又去物流園查案了？動靜大得很，逮著人就問是不是兇手，這日子真是讓人提心吊膽的。“

葉淑英心頭一緊，想起這兒子昨天提到的案子，

唏噓不已的同時，也有些擔憂，深知自己兒子那倔脾氣，案子不破肯定不會罷休，

“這世道真是…“葉淑英連忙岔開話題，

“可不是嘛，真是造孽啊。“一個大媽嘆了口氣，“聽說那個小姑娘是被勒死的。“

旁邊的人不由得捂了捂脖子，一個個都像是被嚇到了的模樣。

葉淑英心里一緊：“我得趕緊跟我侄女說說，以后下班得多注意點。”

話音剛落，又一人擠進來，拉著葉淑英道：“哎，你侄女多大了？有對象了嗎？“

“說到這個我就愁得慌，“葉淑英打開了話匣子，“家里人說想找個大學生，現在大學生可金貴著呢，找個差不多能過日子的也行。”

“可不是嘛，大妹子。”一個大媽立刻介紹：“我兒子在電鍍廠上班，倉庫管理員，今年24歲，一表人才，一米七的大高個……“

話音剛落，旁邊的人也連忙插話：“大妹子，看看我，我兒子殺豬的，早就是萬元戶了，還有個養豬場呢，嫁到我們家來不愁沒肉吃。“

雖說恢復高考后很多人都開始考大學，但現在的大學生依然鳳毛麟角。

一時間，忘記了現在緊張，都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給自家孩子張羅相親了。

葉淑英聽著這些鄰居的介紹，心里涼了半截，

這些年的光景，她看著兒子陳默為了案子廢寢忘食，心里既心疼又無奈，現在好不容易熬到了工作，卻連個媳婦都難找。

“我的傻兒子啊，“葉淑英低聲自語，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遠處，“你看看這多競爭激烈……“

她的思緒飄遠了，眼前卻仿佛浮現出兒子那張執著又固執的臉。

“葉大姐，葉大姐！“一個大媽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你侄女的事可得抓緊啊，我回頭把兒子照片拿來給你看看。“

葉淑英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行，回頭我這就回去跟她說。“

她提著菜籃子，腳步匆匆地往家走，心里卻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這案子，什么時候才能真相大白啊？

……

喧囂的菜市場邊緣，戴著墨鏡的蘇婉尋目光落在那群阿姨身上。

“小尋，你在看什么？”干練的沈嶺在她身側壓低聲音，手里還攥著一張注意事項，

蘇婉尋收回目光，轉向她：“沈姨，這家分局…又沒找到人？”

沈嶺看著印有公安局字樣的便簽紙搖了搖頭，

明明就在公安局內，怎么就找不到人呢？

最先去了市局，里面的刑偵隊長的叫趙剛，技術科的幾個都是老同志，也沒見到幾個年輕人。

市有十一個區，現在已經找了第五個了，

蘇婉尋若有所思地看著沈嶺，不免有些好奇：“值得沈姨掘地三尺找的人，究竟是哪位神圣？”

“陳默，技術型人才。”

“陳默？”蘇婉尋輕念這名字，指腹劃過記事本，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真巧，我爺爺催命似的叫我回來相親，對象也叫陳默，不過他是市局法醫。”

“法醫？你不是調任嘛？怎么還來相親了？”沈嶺失聲驚呼，一臉難以置信。

“調任歸調任，相親歸相親，不沖突呀。”

沈嶺沒在名字巧合上多想，反而猛地將紙張攥在手里，眼中閃著一絲執拗

“掘地三尺也得找，走，下一個區。”

“天”

……

排查進行了一天，直到晚上趙剛他們才回到局里，

除了碰了一鼻子灰，什么有用的線索也沒找到。

“頭兒，要不再問問陳默，這小子就憑借這么點線索，就能確認追捕方向，說不定順著他的思路，就能找到中間人呢。”一個警員試探性地說道。

其他警員也開始點頭附和，不過抬頭看著趙剛陰沉著一張臉，一個個都嚇的縮了縮脖子。

“我錯了，你當我沒說。”

破案率不僅是指標要求，也有嚴格的時間限制。

尤其是最近文件剛剛下發，必須確保在限定期限內破案，特別是命案。

林小樹的案子拖延已久，必須盡快解決。

陳默提出的線索和方向，均得到了林小樹筆錄的充分印證。

這要順著他的思路再往下走一走，說不定范圍又縮小。

這樣他們還能少遭點罪，這每天走路的腳，水泡都長了破，破了長，這大夏天的那叫一個疼。

趙剛能不清楚么，但是礙于之前跟陳默的沖突，也礙于自己的身份，他拉不下來臉。

他一直堅信案子是跑出來的，口供是審出來的，直覺是練出來的，

這小子惜字如金的蹦出來幾句話，清晰而又直接，一點反駁的理由都沒有。

趙剛現在感覺腦子疼的厲害，現在真要聽了陳默的話，后面他在局里還要不要做人了。

就在這片焦灼令人窒息的氛圍里，走廊那頭傳來一陣拖沓的腳步聲。

兩名負責治安的警員，正吃力地架著一個軟泥般癱軟的人——刺鼻的酒氣老遠就沖散了空氣中的煩躁味兒。

“趙哥，忙著呢？”其中一人抬頭打招呼，聲音帶著點疲憊但還算精神，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面。

趙剛正被案子攪得心頭火起，眼皮都沒抬全，

只從鼻子里嗯了一聲算是回應，順口問：“你這……又是什么路數？”

“嗨，老一套！”另一個警員喘著氣接話，“路拐角那家小飯館，喝高了，撒起酒瘋把桌子都掀了，老板差點沒按住，只能先拎回來醒醒酒，等他消停了再處理。”

說話間，兩人夾著那醉漢踉踉蹌蹌地挪到墻邊的長椅旁，幾乎是把他卸包袱一樣卸了上去。

那醉漢腦袋一歪，癱在椅背上，喉嚨里還咕嚕著意義不明的醉話。

兩個警員拍了拍制服上的皺褶，松了口氣，對趙剛這邊隨意地擺擺手，便轉身去忙他們那些永遠處理不完的瑣碎警情了。

就在這時，張副隊長從外面匆匆跑了進來，

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穿過分局走廊：“頭兒抓到了，王勇，三十七歲，裝卸組臨時工，身高一米七八，體型完全符合特征。”

“案發那個時間段，下午兩點到四點，他本該在B區倉庫裝運一批化工原料桶，但同組至少三個人指證，那段時間根本沒人看見他。”

“他消失的那段時間，有人看見他就是往案發那片老居民區走的！”

消息像野火瞬間點燃了整個分局。

走廊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和壓抑的歡呼，就連趙剛鐵板一樣的臉上，也難得地出現了一絲松動的跡象。

這動靜就連旁邊的醉漢都忍不住抬頭看上兩眼，

隨后好像是無事發生一樣，又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