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艾蜜兒的未婚夫,某個萊茵小國的貴族,弗雷德里克·馮·施泰因貝格男爵。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休閑西裝,金發一絲不茍,下巴微抬,帶著歐洲古老貴族特有的矜持和一絲對“東方新興之地”的審視。
他顯然沒料到健身房里的景象——
憔悴不堪、搖搖欲墜的女友,和旁邊明顯狀態極佳的南禾及其男友。
他頓時火冒三丈,哪管三七二十一,矛頭直指白啟和南禾。
“我的上帝!艾蜜兒!親愛的,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他夸張地驚呼,沖上去扶住艾蜜兒,然后猛地轉向白啟和南禾,聲音拔高八度:
“你們是怎么照顧我的艾蜜兒的?!這就是你們東方所謂的待客之道?!粗鄙不堪!毫無風度!我要求你們立刻道歉!”
南禾眉頭一皺,剛要開口,白啟已經冷冷地懟了回去,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事實:
“這位先生,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噴。艾蜜兒小姐在我們這兒,哪頓飯不是山珍海味伺候著?是她自己選擇不吃不喝,把自己折騰成這樣。這鍋,我們不背。”
白啟的話像冰水澆頭,男爵被噎得一愣。
他下意識看向懷里的艾蜜兒,艾蜜兒虛弱地點了點頭,小聲囁嚅:“是……是我自己要……要稱體重……”
男爵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這點尷尬瞬間就被更強烈的惱羞成怒蓋了過去,他下巴一抬,強行挽尊,聲音更加尖利:
“哼!就算……就算艾蜜兒有她自己的選擇!但你們作為主人,沒有盡到規勸和照顧的責任,這就是失禮!這就是你們東方人骨子里的粗鄙!不懂得尊重真正的貴族!”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仿佛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腰桿又挺直了,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般的眼神掃視著白啟和南禾:
“看看你們!見到一位傳承數百年的萊茵河畔正統男爵,竟然連最基本的貴族禮節都不懂!不行禮!不跪拜!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教養?!簡直是對古老貴族血脈的褻瀆!”
他一邊說著,一邊極其做作地輕輕拍了拍艾蜜兒的手背,假惺惺地安慰:
“親愛的艾蜜兒,別為這些粗鄙的人生氣。我會讓他們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貴族風范和禮儀!”
那副嘴臉,仿佛白啟和南禾是等待他開化的野蠻人——
“所有人見到貴族都要行禮,只要他的身份是一位貴族,這是世界的傳統!”
說完,他得意洋洋地打了個響指。身后那位一直端著架子的管家立刻上前一步,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燙著金字的羊皮卷軸。
管家小心翼翼地把卷軸展開,雙手捧著,展示給白啟和南禾看,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莊嚴:
“尊貴的男爵大人,馮·霍亨索倫-西格瑪林根家族第七代繼承人,萊茵河畔神圣封地的合法擁有者,其家族歷史可追溯至神圣羅馬帝國時期,傳承超過四百年!”
男爵背著手,鼻孔朝天,享受著這份“古老榮光”帶來的虛假優越感,仿佛空氣都因為他這份“證明”而變得高貴起來。
白啟和南禾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表演,像在看一場滑稽戲。
等男爵和他的管家把那份“高貴”的證明展示夠了,空氣里那股裝腔作勢的尷尬都快凝成實質了。南禾才慢悠悠地開口:
“哦?傳承四百年?萊茵河畔的封地?聽起來……挺有歷史感的嘛。”
她輕輕拍了拍手,仿佛才想起來似的:
“對了,我們俱樂部有個小小的榮譽室,里面放了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男爵大人既然這么懂歷史,這么講究貴族傳承和禮儀,不如……移步看看?說不定能找到點共同語言呢?”
男爵狐疑地看了南禾一眼,不明白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那份傲慢讓他不屑于拒絕。他哼了一聲,扶著艾蜜兒,跟著南禾和白啟走向旁邊的展覽室。
幾名工作人員也跟了進來,好奇為什么有人想看白王爺的展覽。
展覽室不大,但布置得很用心。
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掛著一幅巨大的高清照片。
照片上,赫然是一卷展開的、明黃色綢緞卷軸,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古體漢字,還蓋著鮮紅的、一看就極其威嚴的大印!
男爵湊近了看,他能認出那是文字,但一個字也看不懂,那繁復的筆畫和陌生的字體,在他眼里如同天書。
“這……這是什么?”他忍不住問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底氣不足。
南禾走到照片旁,臉上的笑容變得格外燦爛,眼神卻帶著刀鋒般的銳利:
“這個啊?男爵大人看不懂很正常。畢竟,在寫下這份東西的時代,你們萊茵河畔那些小邦國,在我們中原王朝的眼里,大概……嗯,統一被稱為‘蠻夷’。”
“什么?!”男爵的臉瞬間漲紅了,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南禾沒理他,手指輕輕點了點照片中一個清晰的名字,然后看向白啟,眼中滿是驕傲:
“這是我男朋友,白啟先生,獲得的一份小小認可。”
她話音剛落,旁邊一個巨大的屏幕亮了起來——
正是之前的穆正清局長,在無數鏡頭和閃光燈下,莊嚴肅穆地宣讀那份圣旨的視頻!
““朕承天命,撫有四海。今有三韓、倭奴、琉球等極東諸島夷酋……咨爾白啟,世篤忠貞……著即冊封為‘極東冠軍王’,世襲罔替……”
穆館長那字正腔圓、充滿歷史厚重感的聲音在小小的展覽室里回蕩。
視頻畫面清晰無比,圣旨上的龍紋、玉璽大印、以及穆館長宣讀時的莊重神情,無不昭示著這份“認可”的份量!
男爵的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
他的臉就像開了染坊,從剛才的漲紅,唰一下變得慘白,然后又因為極度的震驚和羞恥涌上病態的潮紅!
“極……極東王?!永鎮……三韓、倭奴、琉球?!”他失聲叫了出來,聲音都變了調!
前段時間,歐洲上流社會確實流傳著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東大找到了一份兩千多年前的圣旨,確認了當時東大對于三韓等地的宗主權,并且將這些地方封給了某個現代人的祖先——
這除了說明兩千年前東大對這些地方的統御權,還證明了這個家族的古老歷史和悠久血脈。
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穿著普通運動服,被他指著鼻子罵“粗鄙”的年輕人……竟然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極東王?!
而且……這封爵的歷史源頭,竟然能追溯到漢獻帝?!那可是兩千年前啊!比他那個四百年的家族古老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封地的象征意義和廣闊程度,更是把他家那巴掌大的萊茵河畔“封地”秒成了渣!
巨大的身份落差和剛才自己那番趾高氣揚的表演,像無數個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啪啪作響!
抽得他頭暈眼花,靈魂出竅!
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頭頂,然后又瞬間褪去,手腳冰涼,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扶著艾蜜兒的手也無意識地松開了,艾蜜兒差點軟倒在地,他也顧不上管了。
南禾抱著胳膊,慢悠悠地補上最后一刀,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對了,男爵大人,您剛才好像一直在強調貴族禮節?按您那套規矩,一位小小的男爵,見到一位傳承兩千年、封地遼闊的實權王爵……該怎么行禮來著?是單膝跪地,還是五體投地?我不太懂,您給示范示范?”
展覽室里鴉雀無聲,所有工作人員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盯著男爵。
空氣仿佛凝固了,巨大的壓力像山一樣壓在男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