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那有時間帶人閑逛?
李涯剛想推諉,吳敬中眼睛微微瞇起,提點了下:“李隊長,這位安賢侄不是外人,你不認識他,他表叔你肯定知道——六哥的親侄兒,今天來這里也是六哥的電話。”
李涯心中一驚!
六哥!戴局長時期的八大金剛之一,現階段能和毛人鳳、鄭介民掰手腕的重量級人物,他的侄兒……
他臉上瞬間堆起了笑:“是是是,站長。”
“李隊長似乎有事?”這時輪到白啟裝樣子了:“如果這樣,那就不麻煩了吧伯父?”他看向吳敬中,臉上倒是很謹慎。
這種情況就讓吳敬中有點難堪了,李涯剛剛的猶豫,無疑是在自己的權威上抹了一把鼻涕,看似沒啥傷害,可真真正正的惡心人。
但是……
現在也確實關鍵,真要影響后續的誘惑行動就不劃算了。
吳敬中暫時壓下心頭的不悅,拿出個章程:“確實有事,但既然來了,也不能不見……”
他稍稍沉吟,然后吩咐李涯:“這樣,就去認認門,見見橋山、則成他們幾個管事的就行。”
這下就簡單多了,很快領著白啟見到了陸橋山。
聽說是六哥的侄兒,陸橋山笑得都快把雙眼皮給崩了:“哎呀呀,那我們是自己人啊!”
他連忙拉著白啟讓坐,邊讓邊說:“我和六哥都是……哈哈,那啥,以后站立有什么事盡管說,我陸橋山能辦的,一定給你辦好……”
都是鄭介民的人,現在又值爭奪副站長位置的關鍵時期,這讓陸橋山似乎見到了討好六哥的機會……
看著陸橋山這么賣力的拉攏,李涯心思活了,他皮笑肉不笑的插了句:“橋山兄,來日方長,今天就先算了——站長的意思,我還得帶著安兄弟走走,見見別的人。”
陸橋山眼中閃過一絲不快,可馬上又重新笑了起來:“對對對,應該的,應該的,先去見人吧……”
他熱情的把兩人送出門,還不忘叮囑回頭正式上班了一定要來坐坐,到時候給白啟接風。
這待遇,李涯怕是一輩子都沒遇到過,又不能發作,只是不輕不重的哼了聲,陸橋山卻裝作沒聽見。
接下來,自然是拜訪重頭戲余則成了。
和剛剛遭遇陸橋山相比,余則成那邊就清淡了很多,畢竟心中還掛著事兒。
他帶著禮貌性的笑容和白啟握手:“你好你好,我是余則成……”
手心中忽然一硬,似乎被塞進了什么東西。
余則成也算得上老江湖了,笑容不懂語速不減,只是握手后揣進了褲兜,捏了捏,感受這物體的大小形狀,明白了是個紙折的方塊。
“以后,還要仰仗余主任多多提點……”白啟不輕不重的說了兩句,就被李涯帶往下一處。
很快,站里幾個主要科室的負責人都見過了,白啟正在考慮是否需要先脫身,李涯卻邀請他去自己辦公室坐坐,喝杯茶再說——
吳敬中的提點、陸橋山的熱情,都讓李涯瞬間意識到了面前這個人的重要,六哥的侄兒,這絕對是個值得拉攏的對象。
茶剛剛沏上,還沒等喝到嘴里,余則成端著個杯子笑盈盈的推開了門,先是一愣,隨后立刻自嘲般的解釋道:
“哎呀!安先生也在,那我不打擾了……”
這他媽以退為進的套路,簡直已經成了名場面,誰不知道誰?
李涯立刻喊住了他,打個哈哈:
“沒事沒事,就是閑聊幾句,余主任有事啊?”
“沒啥事,就是要點茶葉,我那兒……”余則成臉上有些不好意思:“茶葉沒有了!你看這個……”
李涯心思多活泛的人,看著余則成的窘境,又看著身邊的白啟,順水把他賣了:
“茶葉?剛剛嫂子來拿鑰匙的時候,那什么……看你茶葉不錯,就順便拿回家了……”
說話間,他已經打開柜子取出茶葉,順便微微瞥向白啟。
果然,白啟臉上瞬間泛起了對余則成的不屑,言下之意,似乎是——
這點茶葉都看得上?這余主任,可真不是個干大事的人!
這正是李涯的目的!
見到白啟的目光,余則成似乎更尷尬了,他拿著李涯遞來的茶葉,罵道:“這鄉下女人,眼皮子太淺了,回去我好好收拾他……”
似乎為了擺脫尷尬,說完,立刻慌慌張張的告辭離開。
看著余則成的背影,李涯差點笑出聲,沒想到順手給余則成幫的閑忙,還能有這種奇效?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白啟心中的警鈴大作!
余則成給出了一個暗示,一個信號!
余則成在看完左藍的信以后,確定了白啟自己人的身份,所以,他斷定白啟肯定知道翠萍也是自己的同志。
那么,他只需要告訴白啟翠萍來過的事實,聯系現在的情況,白啟肯定能猜到翠萍來保密局的用意,是自己希望借助翠萍去阻止左藍……
余則成告訴白啟的本意,既然左藍已經不去咖啡館,那就應該通知翠萍,讓她也不去,否則,后果根本沒辦法評估!
余則成是對的!
電視劇中,翠萍是去咖啡館的路上才攔住的左藍,然后遭遇了馬奎的刺殺,如果左藍不去,天知道翠萍會怎么做!
是直接沖進咖啡館導致暴露?還是冒然折去軍調處?或者,直接來保密局?
就像吳敬中說的,這個‘蠢得掛相’的女人,可能得變故實在是太多了!
白啟立刻明白了余則成所有想說,但是又沒辦法說出來的意思。
李涯剛剛轉過來想要說話,白啟已經站起來了:
“李隊長,你既然有事,那我這邊就不叨擾了,反正我馬上就要入職——等李隊長忙過今天,過兩天我單獨請李隊長喝酒,咱們到時候再聊。”
李涯想想也是這個理,干脆也就不留了,他一路陪著去見過吳敬中,然后又把白啟送出保密局大門,順便致歉:
“安兄弟,今天本該給你派個車,但是……”
他雙手一攤,目光飄向樓上的站長辦公室:“站長今天吩咐誰都不準出去,我也只有對不住了。”
白啟連連客氣,說完,自己喊了輛黃包車離開。
樓上的房間里,余則成從窗簾后看著白啟的離開,拳頭不由攥緊了。
自己的同志已經前去幫助翠萍,可時間已經有點遲了,到底能不能趕上……
真的不好說!
按照白啟的吩咐,車夫在距離羅斯咖啡館還有段距離的時候下了車,問清了軍調處的方向,他開始沿著胡同的方向飛奔。
雖然已是天仙之境,但白啟仍然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
自己來這里的目的是救下左藍,但是,如果為此犧牲了翠萍,那自己來這里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都是革命戰士,都是我們的先烈,他們——
一個都不能少!!!
胡同兩側窗戶透出的依稀燈光,在破敗的墻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無法驅散他心頭越來越重的陰霾。
“砰!砰!”
兩聲沉悶而突兀的槍響,陡然在不遠處響起!
白啟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
他沒有說話,只是拼命狂奔,朝著聲音的方向沖去——
拐過墻角,眼前的一幕讓他如遭雷擊!
狹窄骯臟的胡同里,翠萍正從后面死死鎖著著一個扎著繃帶男人的脖子!
那男人雙眼暴凸,臉色醬紫,舌頭耷拉在外,已然斷了氣。
翠萍的雙手如同鐵鉗,即使瀕死,那股源自山野、融入骨血的悍勇和守護的執念,讓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完成了反殺!
然而!
翠萍自己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她胸前赫然兩個猙獰的彈孔,鮮血汩汩涌出,染紅了粗布衣裳。
“翠萍同志!”
白啟一個箭步沖上前,在她徹底倒下之前,用盡全身力氣托住了她綿軟的身體。
翠萍的身體冰冷得嚇人,生命的氣息正飛速流逝。
她似乎聽到了呼喊,渙散的眼神艱難地聚焦了一下,但看到的只是一個模糊的、焦急的人影……
她嘴唇翕動,想說什么,卻只涌出更多的血沫!
“不!不!堅持住!翠萍同志!看著我!堅持住!”
白啟手忙腳亂地試圖按壓那致命的傷口,但鮮血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根本無法阻擋!
在這個缺醫少藥、特務環伺的1947年,心臟中槍,神仙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