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袁紹大營,白啟的心漸漸定了。
與曹操的會面仿佛吃了顆定心丸,有了曹操的配合,一切簡單很多,就連自己想出的破局之法,也有了實施的可能。
現在還有一件事沒做,那就是取得所有前線冀州文武的支持,落實話語權。
冀州人最有分量的文官當屬審配、沮授、田豐等人,現在審配遠在鄴城,需要面對的只有沮授。
沮授和田豐一樣智謀出眾,如果不說服他,自己的諫言很容易被識破,那么成功率就會低很多。
所以,只有讓他相信自己是為了派系利益,在大獲全勝的時候犧牲潁川派,這才說得通。
武將方面,原本是顏良文丑,不過兩人已經死了,現在只剩下了張郃、高覽,只要能說服張郃,高覽基本不是問題。
張郃那邊,釘子已經埋下了,幫袁尚呈給袁紹的書信,已經讓他成為了郭圖、辛評的眼中釘,正在尋找盟友的時候。
白啟首先給審配寫了一封信:
“正南兄臺鑒:烏巢之事,瓊咎由自取,貪杯誤國,幾陷大軍于絕境……弟身處漩渦,如履薄冰,欲行非常之策……更要借此良機,令潁川派萬劫不復,永絕后患!更助三公子奠定不世之功業……望兄明察,速示方略!”
信中,他強調了烏巢事件對潁川派的打擊,點明了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贏得戰爭、滅掉潁川派、扶持袁尚上位,都是審配最直接的需求。
寫信的目的并非真的需要審配指點方略什么,而是示好,同時直述自己的需求,以便得到他更大的幫助。
至于這幫助是什么,白啟無所謂,有沒有都一樣,核心目的,是想審配不要來拖后腿。
信通過袁尚的秘密渠道發往鄴城,而他,則抓緊時間去拜訪了沮授。
沮授的營帳位置相對獨立,守衛森嚴,白啟憑借袁尚給予的臨時通行信物,才得以深夜求見。
沮授顯然也未入睡,案頭堆滿了地圖和軍報。
見到田豐,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驚愕,隨即化為深深的戒備和審視。
“元皓深夜造訪,所為何事?”沮授的聲音低沉而警惕。
他對田豐的“戴罪立功”本就心存疑慮,烏巢之功在他看來也透著詭異,更對田豐與袁尚的親近感到不安。
白啟沒有寒暄,屏退左右,拿起沮授的筆就開始在指尖轉,同時開門見山,直接拋出了最重磅的炸彈:
“公與兄,豐此來,非為自身,實為河北存亡,亦為公與兄身家性命!”
沮授眉頭緊鎖,目光死死盯著白啟指尖轉動的筆:“此言何意?危言聳聽!”
白啟目光如炬:“主公欲立三公子之心,已昭然若揭。然大公子據青州,有潁川諸人鼎力支持,豈能甘心?兄弟鬩墻,已在所難免!此戰無論勝敗,河北必生內亂!公與何不早作決斷?”
“你待如何?”沮授聲音干澀。
“助三公子贏下此戰,并助其穩固地位!”
白啟斬釘截鐵:
“唯有三公子勝出,以其母劉夫人之寵,審正南等冀州重臣之力,方能壓制潁川,維系河北相對安穩!豐已得三公子及審大人信重,此乃公與兄唯一生路!亦是河北百姓免遭更大兵禍之途!”
“荒謬!”
沮授猛地站起,眼中燃燒著憤怒和道德潔癖的光芒:
“我沮授忠于袁氏,豈能參與這等兄弟相殘、黨同伐異的齷齪之事!主公尚在,爾等竟敢……”
“主公?”
白啟冷笑一聲,聲音陡然轉冷:
“公與兄,你情愿看到主公百年之后,我等和潁川派兵戎相向,血流成河,也不愿放棄你所謂的清高?情愿看著百姓、士卒,無謂死亡,也不愿放棄你所謂的道德?我且問你,這到底是那一位先圣所言?”
“你、你……詭辯!”沮授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白啟,卻根本說不下去。
白啟繼續道:“此外,我與正南兄已經攜手,約定共扶三公子——聽聞,最近魏郡匪患四起,潰兵浪蕩,不知道公與兄家中可好?”
沮授臉色大變,魏郡正是他家族所在之地,對方現在提起……
果然,白啟接下來的話,讓他渾身顫栗:
“三公和正南兄已經傳令格外留意魏郡治安,是安然無恙,還是……家破人亡,只在公與兄一念之間!”
沮授氣得差點暈厥!
他萬萬沒想到,以剛直聞名的田豐,竟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威脅他的家人!
“你!田元皓!你竟敢……”
“公與兄,與整個冀州為敵,本就該想到族滅身死的下場,此事就算我不來說,也會有旁人來說,真正的關鍵還是在公與兄的身上!”
白啟點出了問題的核心——
你沮授現在正在和整個冀州為敵,別管是不是我來說這些,反正事情在你!
沮授如同被抽干了力氣,頹然坐倒在席上,臉色灰敗。
田豐的威脅精準地擊中了他最大的軟肋。
他一生清名,但家人的安危,是他無法割舍的底線。
白啟看著沮授的掙扎,知道大棒已經夠了,拋出了最后的胡蘿卜:
“三公子敬重兄之才干,不會逼迫公與違心行事,所以,只要公與兄對我田豐的諫言、計策,不做駁斥即可!待回到鄴城,三公子地位穩固,兄之長子沮鵠,三公子已屬意將其調入鄴城衛尉府,授以實職!沮氏一門,未來前程可期!”
威逼在前,利誘在后!
沮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保持沉默?這意味著他要眼睜睜看著田豐和袁尚去執行那些可能葬送同僚、甚至影響戰局的陰謀,而不能履行一個謀士的職責去諫阻!
這與他畢生的信念背道而馳!但家人的安危和宗族的未來……
沉重的現實壓垮了他的原則。
良久,沮授睜開眼,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灰暗,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田元皓……你好自為之!我……什么都不知道!”
沒有答應,但也沒有反對。這,就是默認!就是妥協!
白啟心中長舒一口氣,對著沮授深深一揖,放下筆不發一言,轉身離開了這座彌漫著絕望和屈服氣息的營帳。
沮授這塊最難啃的骨頭,終于被撬開了縫隙!
他馬不停蹄,接著趕往張郃營帳。
相比于沮授營帳的沉重,顏良的大帳則充斥著一股剽悍勇武之氣。
他剛剛結束巡營,見到深夜來訪的田豐,頗感意外。
袁紹麾下文武區別很大,尋常不會來往,田豐的到來明顯出乎了張郃的預料。
“田先生?稀客!可是主公有何吩咐?”張郃對田豐還算客氣,雖然田豐的話經常不中聽,但烏巢之事證明其有真才實學。
“張將軍得罪郭圖、辛評,可打算過以后?”白啟單刀直入,對付這種武將,彎彎繞根本沒用。
張郃苦笑一聲:“此境地,難道不是先生所想么?”
開始沒反應過來,但張郃畢竟不是顏良文丑,想想就猜到了。
“既然知道,那我便直言了!”白啟直接亮出自己的底牌,直擊張郃內心:
“潁川派滅我冀州人之心,昭然若揭,現在我已和沮大人、審別駕攜手,共同輔佐三公子上位,利用這次官渡的機會,將郭、辛等人碾入塵土,將軍意下如何?”
張郃愣了。
倒不是說他不知道郭、辛二人的想法,只是這種事從田豐口中說出,簡直太違和了。
原來的田豐腦袋到底有多鐵,多作死,從眾人的反應就能看出。
張郃稍稍猶豫了下,他畢竟不是謀臣,沒在這上面過多的思索,只問:
“若是張郃順從,可要對主公不利?”
“不,絕非對主公不利,只是面對潁川之人時,有所保留,具體如何,我自會告知與你。”
“既然如此,張郃愿意順應我冀州之勢!”
張郃明顯比沮授這種人圓滑得多,否則,原著中也不會因為攻打大營失敗,轉而降曹,那種鐵腦殼的事他根本做不出來。
白啟心中最后一塊石頭落地。
張郃的勇武和其在袁軍中的號召力,是他計劃中的關鍵力量!
這位猛將,終于被拉上了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