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墊增高鞋墊有什么問題嗎？”

看著表情夾雜著三分驚愕三分難過還有四分憐憫的兄妹，克萊恩一頭霧水。

自從他在值夜者小隊找到了周薪3鎊的工作之后，就時常在班森和梅麗莎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梅麗莎也不知道該怎么跟克萊恩解釋。

畢竟賣勾子這種事不好拿到臺面上來說，可克萊恩一個歷史系的畢業生，居然在安保公司找到了工作，還有什么理由能解釋這個現象？

幸好這時，一陣“篤篤”的敲門聲解救了她。

“是賽琳娜過來給我們送生日請柬了，下個月就是她的生日。”

踩著造型保守的棉拖鞋，梅麗莎一溜煙地跑到門口拉開門。

映入視線的是一張英俊的面孔，頭發有一種凌亂的美感，眼眸如綠寶般閃亮，身上的白襯衫并未老老實實地掖進褲子里，而是浪蕩地隨風搖擺著。

梅麗莎站在門口愣住，這個人不是她的好朋友賽琳娜，而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男人。

“用這種眼神盯著我……又是一個被我迷住的女孩嗎？呵，我這無處安放的魅力啊，該拿你如何是好呢？”

對于來自異性的頻頻打量，倫納德·米切爾早已經見怪不怪，心情不錯地在內心創作起即興詩句。

“Gay里Gay氣的，不像是有正經工作的人。”

梅麗莎認真地觀察了一會兒，收回目光，客氣地詢問道：

“請問您有什么事？”

“我是你哥哥克萊恩·莫雷蒂的同事，有工作上的事情過來找他。”

倫納德雙手插兜，見梅麗莎的目光突然謹慎起來，以為是自己氣場太強大嚇到她的緣故，便輕松地吹了聲口哨表示友好。

梅麗莎的眉頭更加緊皺。

輕佻的男人……符合人們對這一行業的刻板印象。

“現在是午休時間，什么工作這么緊急啊？”

由于內心有了先入為主的預判，梅麗莎的態度就帶著點冷淡和疏離。

倫納德本來想說，這是秘密。

不過考慮到對方是克萊恩的妹妹，為了在同事家屬面前凹顯自己作為“午夜詩人”的逼格，便幽默地開了一個玩笑：

“別人休息的時間，正是我們繁忙的時候啊。”

“……”

梅麗莎緊緊地抿著嘴唇一言不***納德這個回答很符合魯恩式的含蓄，含蓄到各方面都無懈可擊。

克萊恩承受的誤解越來越深了！

“有客人來了嗎？”

看著梅麗莎背影僵直地站在門口，克萊恩好奇的走過去，發現外面的人竟然是他那自戀又彌漫著中二氣息的假詩人同事。

“倫納德！”

克萊恩發出了這樣驚訝的聲音。

“哦你終于出來了，驚喜嗎？”

倫納德倚在門框邊，含笑轉動著手里的帽子。

“沒有驚只有喜。”

克萊恩像戒備的小貓咪一樣繃著臉：“你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

倫納德低下頭湊到克萊恩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低聲說了幾句話。

克萊恩冷硬的表情立刻松動下來，現在的他是一只被取悅的小貓咪。

“我晚一點回來，不用給我留飯。”

回頭和梅麗莎交代了一句話，克萊恩匆匆忙忙地戴上絲綢禮帽和倫納德登上早已經準備好的馬車。

梅麗莎呆滯地站在門口，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剛才那個流里流氣的男人，是在和克萊恩說悄悄話吧？

悄悄話……

克萊恩還一臉被取悅了的樣子。

梅麗莎心情復雜地把手埋進掌心，覺得她的哥哥克萊恩真是一位寶藏男孩，每次多了解他一點，就會發現新的驚喜。

……

“要把我調到貝克蘭德，這么突然。”

“不過教會將給我提供永久免租的復式住宅，解決梅麗莎的上學問題，給班森安排工作，還立刻給我轉正并提供6鎊的周薪和補貼，這些都是真的？今天不是愚人節什么的吧？”

剛一坐上馬車，克萊恩就連珠炮般地發問，這才是令他心情愉悅的真正原因。

“是真的，你的新家在喬伍德區明斯克街15號，是棟很新的住宅。”

“接下來教會將聘請老師給你妹妹梅麗莎補習文法，幫助她通過貝克蘭德技術大學的入學考試，你哥哥也可以旁聽，那些知識對公務員考試也有幫助。”

“這些都是免費的嗎？”

克萊恩認真地聽著，敏銳地問出最重要的問題。

倫納德愣了一下，輕笑著回答道：

“當然，都是免費的，這是女神對忠實眷者的饋贈。”

“贊美女神！”

克萊恩在胸前勾勒著緋紅之月，這個動作他之前做過很多次，但只有這一次是虔誠的。

“不過女神怎么會知道我哥哥要考公務員？”

開心了一會兒，克萊恩捕捉到了事情的一個疑點，這件事他沒有和莫雷蒂家以外的任何一個人提起過。

這根本難不倒倫納德。

“你還記得女神都擁有什么樣的稱號？”

“厄難與恐懼的女皇，安眠和寂靜的領主……哦，你指的是隱秘之母？”

由于隔三岔五就向女神或是要點東西或是借取力量，克萊恩一點都不困難地記起了這些稱號。

“沒錯，女神能直觀地看到和掌握諸多隱秘，除非有和祂相應層次的力量抗衡，否則沒有什么能瞞得過祂。”

“很像我在聊天群里默默窺屏不說話的樣子……”

克萊恩用吐槽緩解著內心的震驚，旋即又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能直觀看到諸多隱秘的女神，會不會看到她層次只有序列9的忠實信徒，在另外一個空間扮演神靈呢？

寒意從后背直接竄上天靈蓋，克萊恩像炸毛的貓咪那樣，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轱轆轱轆行駛的馬車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我們到小隊了。”

倫納德用蘊藏神秘的綠眸掃了一眼克萊恩，走下了馬車。

……

坐落于佐特蘭街36號2樓的黑荊棘安保公司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不過和往常不同的是，總是趴在書桌后睡覺的接待小妹破天荒地沒有摸魚。

看她不舍的表情，顯然已經知道了克萊恩即將調離的消息。

“克萊恩，真難想象你就要去貝克蘭德了，我還以為你至少會在廷根做滿三個月呢，好舍不得你呀。”

羅珊甜甜的嗓音里充滿了遺憾。

“你是舍不得我去貝克蘭德后隊伍里的文職人員就少了一個，你排夜班的次數要變頻繁了吧。”

克萊恩微笑著揭示問題所在。

“熬夜很傷皮膚啊，女神啊，拜托你多賜予周圍的居民厄難，讓他們快遇到非凡事件成為文職人員來幫我值夜班吧。”

羅珊吐了吐舌頭，虔誠地在胸口勾畫著緋紅之月，為佐特蘭街的居民獻上美好的祝福。

“呵呵，她可真善啊，真是隨了黑夜女神。”

隱隱的，只有倫納德能聽見的空間里，一個蒼老的聲音輕輕地笑著。

羅珊并不知曉自己在天使的眼中正在初圣化，她狡黠地轉動了幾下烏溜溜的大眼睛，又對著看克萊恩輕笑道：

“奧利安娜太太也會舍不得你的，你走了之后，就沒有人每周找她報銷了。”

我將會到新的小隊繼續發揚報銷的美德！

克萊恩臉一紅，語氣仍然平穩地調侃回應：

“不是還有尼爾先生嗎？”

“老尼爾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找理由報銷了，他似乎對金錢失去了興趣。”

羅珊不以為意地說。

“已經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了嗎？那太好了，都給我吧。”

克萊恩幽默地開了句玩笑，跟隨羅珊沿著灰白的石制樓梯走向地底。

這個時候，他的腳忽然崴了一下。

“你走路的樣子有點奇怪。”

羅珊奇怪地瞄了他一眼，開朗地笑道：

“小心臺階噢，倫納德以前就沒有掌握好力量，像車輪一樣咕嚕咕嚕的沿著這里滾了下去。”

“怎么還有我的事？”

倫納德臉龐漲紅，目光望向旁邊，吹幾聲口哨表達自身的不屑。

“因為這種蠢事太讓人印象深刻了。”

羅珊笑得更大聲了：

“哈哈哈克萊恩，你怎么不笑？是不喜歡笑嗎？”

克萊恩確實笑不出來。

因為他突然感覺到腳底一陣濕滑，增高鞋墊里面的材料崩塌了，潤滑液從里面流了出來，這是他腳步虛浮重心不穩的重要原因。

而作為一個“占卜家”，在成為“小丑”之前，協調性并沒有那么出色。

或者用更加直白的話來說——

他馬上也要摔了。

“倫納德、羅珊，快回頭！”

克萊恩急促地說。

“后面有怪物嗎？”

被克萊恩的焦急情緒感染，倫納德和羅珊紛紛中計，把頭轉向了后面。

而在這一瞬間，就像終于繃不住了一般，克萊恩化作了一團球體，咣當、咣當、咣當地沿著樓梯滾了下去。

巨大的響聲拉回了倫納德和羅珊的注意。

他們望著克萊恩消失在地底深處的背影，表情中都是相似的愕然。

……

痛！

好痛！

頭好痛！

克萊恩迷迷糊糊地從地上爬起，一陣頭暈目眩，感覺全身都好痛。

然而。

更痛的還在后面。

他抬起頭，看見了發際線后退的中年男士、涂著妖艷眼影的妙齡女郎、皮膚蒼白得讓人懷疑會隨時突發惡疾的“守尸人”，以及罩著神秘長袍的老者。

“克萊恩？”

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發出這樣驚訝的聲音，不敢置信他會干出這種蠢事。

“呵呵，大家人來的挺齊啊。”

克萊恩樂觀的揮手致意。

不如直接暈倒算了，真是被羅塞爾害慘了。

……

“不需要檢查一下嗎？老尼爾和戴莉都擅長這方面，要是有內臟出血的情況就不好了。”

十分鐘后，值夜者小隊的休息室中，鄧恩·史密斯關懷地看著額頭敷著冰塊的克萊恩。

“我占卜過了，沒有大礙。”

克萊恩晃動著手腕上的黃水晶吊墜，強撐著笑容回應道。

“你很喜歡在生活中占卜……”

鄧恩若有所思地點頭。

“隊長他們似乎不知道扮演法呀，反正我也要走了，不如就‘假裝不小心’泄露給他們吧。”

克萊恩內心一動，將在塔羅會上教導給“正義”小姐和“倒吊人”先生的話用一種更含蓄的方式表達出來：

“有時候，我覺得魔藥的名稱本身就包含著規則，當我遵循這套規則處理事情，就覺得魔藥消化的很快。”

說完這句話，克萊恩輕輕地吐了口氣，除了沒直接點出“扮演法”，能說的他都說了。

“遵循魔藥的規則嗎？很有趣的想法。”

鄧恩和老尼爾都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羅珊關注的角度則較為刁鉆，她像發現了寶藏一樣眼睛雪亮地說：

“都忘了我還沒有找你占卜過呢，克萊恩大師，幫我算一下我的姻緣吧，我什么時候能找到心儀的對象？”

這樣詢問是沒有用的，正確的占卜語句應該使用陳述，比如：我將在三年之內脫單。

克萊恩微笑著在心中腹誹。

不過他已經習慣了在塔羅上裝神弄鬼，在表演神棍這方面，在座的各位沒有人比他更擅長，隨便糊弄一下小女孩簡直手到擒來。

于是，他神秘地微閉眼眸，讓靈性自由發散：

“讓我看看……”

他忽然睜開眼睛：

“你將在三年內生一個孩子！”

羅珊呆呆地點頭，在克萊恩睜開眼睛的那瞬間，她覺得他全身都縈繞著神秘的氣氛，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

“傻姑娘，克萊恩明明是在逗她玩嘛……”

倫納德比羅珊聰明多了，他擠開克萊恩新收獲的迷妹坐到他面前：

“給我也算一算。”

“你的未來啊……”

克萊恩并未拒絕，閉上眼睛再神秘地睜開，令淺棕色的瞳孔再度迷離：

“老頭樂……你命運里有個老頭！”

克萊恩聲音斬釘截鐵。

倫納德嚇得差點蹦起來，連寄生在他身上的帕列斯都有點被嚇到，這個秘密就這么被克萊恩直接看出來了？

鄧恩、戴莉和羅珊也紛紛向倫納德投向驚愕的目光，房間的氣氛安靜下來，只有克萊恩手腕上的黃水晶吊墜在一下下神秘的搖擺。

“呵呵，你小子拆我的臺是吧？那別怪我惡作劇了。”

克萊恩笑得一臉得意，但又怕真給倫納德留下什么心理陰影，又好心地補充道：

“只是模糊的預示，未必準確。”

“對對對，占卜未必是萬能的。”

老尼爾趕緊出來打圓場。

倫納德緊張地看著克萊恩，發現他笑得一臉純真，不像是在內涵，好像真的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詭異的氣氛逐漸消退，休息室內又恢復了和諧的氣氛。

“差點又忘記事情了。”

鄧恩從正裝口袋里摸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克萊恩：

“我們今天相聚在這里，是為了給你送別，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

“有禮物啊。”

克萊恩精神一振。

“打開看看吧，里面是你最喜歡的東西。”

老尼爾的聲音里充滿了祝福。

“我最喜歡的東西，難道是……”

克萊恩的呼吸急促起來，仿佛已經嗅到了金錢的氣息，手指顫抖地打開盒子。

還真是錢。

“怎么是十枚銅便士啊。”

開盒的一瞬間，克萊恩立刻失望地垂下眼睛，這點錢也就夠買一杯甜冰茶。

“這不是一般的便士，你翻到背面試試。”

鄧恩嗓音醇厚地說。

“難道背面鍍了金？”

聽隊長這么一說，克萊恩又來了興趣，把銅幣翻到了背面，看見了每位小隊成員一比一復刻的臉。

“魯恩王國沒有毀壞錢幣罪嗎？”

克萊恩有點震撼，于是用幽默的調侃遮掩。

“雖然以后見面的時間少了，但希望可以用這種方式讓你偶爾記起大家，這是我的創意哦，你感動嗎？”

戴莉涂著藍色眼影的笑臉湊過來。

“感動，太感動了。”

克萊恩苦笑著說。

“那太好了，感動的話就和我一起去執行任務吧，我這邊正缺人手你就調來貝克蘭德了，你說這不是巧了嗎？”

戴莉的語氣中滿是輕快。

克萊恩的一下子揪心起來，他預感到前方似乎有詐：

“什么任務？”

“放心，沒有太大的危險。”戴莉打包票說：

“尼根公爵明晚在他的別墅里開舞會，我們代表女神教會去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