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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等到煙暖雨收

楔子

山高水遠,煙波畫橋,待煙暖雨收之際,芙蓉又漫陂塘,撐傘入花中,春意未闌珊。幽居花間,遠樹寒煙,青山不語,驀然間,恰似人間驚鴻。

元和二十一年的暮春,風雨連天。

她無意在街坊間閑逛,他撐著油紙傘在雨簾中停駐,他隔著雨看來,她亦隔著雨望去。

世間煙雨蒼茫,他們終于看清彼此眼底的點點微光。

那一年春深暮里,杏花微雨,笑談間抬手舉杯,雨絲淅淅瀝瀝地打在茶樓的小軒窗上,而訴不盡平生話,便飲在了這茶水里。

金烏西沉,霞鋪天邊。連日陰雨,盡管午間云散雨住,但露了一下午的太陽并沒有把泥濘的道路蒸干。陰雨天的街道上,人跡寥寥,略顯冷清。偶有打傘的行人走來,踏著光滑濕亮的青石板路而過,濺起細小的水珠,倍顯行色匆匆。目光閃動間,可見灰中猶帶藍色的天空,成片的云層連綿不斷,飄然而來。

這個時節總是多雨,雨絲綿綿密密地落在十里長街,那些柔柔地漾著暗香綿長寂寞的青石板巷,舊色斑駁陸離的磚墻,縫隙中瑟縮了幾根細細的野草,撐著油紙傘在煙云雨色迷蒙中踽踽獨行的纖麗女子。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無一不反襯出民眾對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樂。

逼仄的巷子里安置著一張石桌和石凳,一邊是坊墻,另一邊則是一座巍峨的府邸。

青磚綠瓦,門扉緊閉,探出來的樹枝一直跨過了頭頂,形成一抹天然的屋檐。

她對這個地方太熟悉了。

她還知道這座宅院的主人姓江。

話說回來,沈家在揚州勉強擠進富商之列,以絲綢布料為營生。她父親沈嶷生性風流,而母親許嫻則是父母媒妁之言所娶,故而雖然是正室,卻不受寵愛,加之身體不好,這么多年,也就生了沈煙落這一個女兒。

活在這樣的環境里,沈煙落便學會了時時守規矩、懂時務、知進退,見誰都有三分人緣,不做任何逾矩之事,成為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若能就這樣平淡安分地過上一輩子,便是再好不過了。

她平日里其實并不喜歡在揚州坊間瞎晃,之所以對這個地方如此熟悉,是因為年幼的時候,曾不止一次在這座宅院的后門處見到那個人。

沈、江兩家是世交,彼時她才七八歲,或許和江家長輩有過幾面之緣,但記得不算真切。

歲月走走停停,每到這個時節,她總會想起舊日的時光,也是少年游、繁春踏遍。江珩雨——她的青梅竹馬,二人自幼一同長大,她跟著他春天摘花,夏天上河邊摸魚蝦,秋天偷果子,冬天看煙火。時隔多年,記憶中的那個畫面已經模糊凌亂了許多,但每每回想起來,她都覺得那時好像把自己這輩子最壞的事情都做完了,還有幾分意猶未盡的感覺。

古城市井巷弄,來往行人匆匆。視線交移間,對上了一雙寒星似的明亮雙眸。少年穿著月白的長袍,上面繡著竹影與飛鳥。抬眼望去,他眼若桃花,眉如遠山,整個人生得極為秀雅,但因他長得高瘦,眉宇間又帶著疏朗之氣,只是讓人覺得清雋俊雅,如松如竹。

“這副眉眼,怎么有些眼熟?”

仿佛感知到什么一般,他的視線抬了起來,于是就這樣正正地撞上了。隔著如簾似煙的雨幕和長街,那一瞬的對視,壓下了周遭所有的紛擾吵鬧。他撐著一把天青色的油紙傘,傘尖上一滴冷雨,輕輕落在他的手背。那模樣明媚的少女,洗去了一身的鉛華,褪去了少時的青澀和稚氣,就這樣干凈而柔美的,站在他最愛的大雨里。執傘的手指漸漸收緊,在久久的凝望之后,他終究還是走向了她。

她望著那個不緊不慢朝她走來的身影,恍惚間,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了一般。他那副清俊的眉眼,越過悠長的時光,和留在腦海許多年的朦朧印象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許久未見,你……近來過得可還好?”他緩緩開口,眼底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們的確很久沒見了,想來應該也有十年了吧。”她波瀾不驚的神色里也起了一絲漣漪。

“對了,你如今在做些什么?故交重逢,總該找些話題聊聊的,哪怕只是寒暄幾句也好。”

陰雨遮住了她的眼睫,打下細碎的陰影,襯得她的烏眸越發黯淡,不得不說,過去了這么多年,她的的確確沉穩了不少,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單純、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

片刻,他緩緩回過神來,道:“我前些年當上了朝廷的太史令,從五品,是個文官。雖稱不上風生水起,但也還算看得過去。每月領著朝廷的俸祿,處理大大小小的公務,日子雖然平淡,但說實話,我還挺樂在其中的。只要能為百姓做些實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聽到這兒,她的神色忽地頓了一下。

“那你呢,你怎么樣?”

“我……我也挺好的,尋常人家的女子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是這幾日家中的生意不太好,可能是因為最近市集上物價變動得實在厲害?!?

不知道為什么,即便她臉上掛著清淺的笑意,但他還是能感知到她話里透露出來的失落語氣,很明顯,她最近一定碰見了什么難事。

“算了,不說這些了。你我二人這么多年沒見,總歸不該提這些瑣事的?,F在天色已經晚了,我們可以先找個去處歇腳,順便敘敘舊,如何?”她的聲音如玉石撞擊,清冽動聽,像是江南最纏綿的風,說起話來有種沁人心脾的舒服。

“當然可以。那……我們去哪兒?”他的聲音溫和,語調不疾不徐。青灰色的天,煙雨朦朧,地面上滿是倒影的碎。

“嗯……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好去處,你隨我來?!鄙驘熉淅×私裼甑氖郑觳降叵蚍婚g的十字路口走去。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有的店鋪比較直白,直接打出“名糕”“名酒”“名茶”的廣告,不獨是店鋪,街道兩邊還有支著的攤子,賣時令糕餅,什么柿餅、核桃餅、麻花酥、冬瓜湯。不一會兒,二人就來到了一家可供來往行人歇腳的茶樓——江南岸。說起來,這茶樓的名字取得當真是好聽,也合乎時宜,或許又因地處揚州這般江淮要沖,南北襟喉之地,更顯得這名字獨特。

江南岸四層高的建筑已經映入眼簾,未入樓中,清雅的茶香便撲鼻而來?;疑那啻u交織著紅墻,古樸典雅,樓前青石鋪就的小路通向一扇紅木門,門上的琉璃畫如同彩虹般絢爛,門楣上雕刻著盆景藝術,各色奇異的花卉若隱若現。茶樓陳設簡單,廳室內擺放著精致的茶幾、香爐和花瓶,茶樓正中央是一口古井,井水清澈見底,古銅桶懸掛在井旁,散發著淡淡的銅器氣息。

他們就近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掌柜的一看見樓里來了客人,也趕忙出來迎接。在點了幾樣點心之后,兩人相對無言。半晌過后,還是沈煙落先開了口。

“這些年我在揚州城都沒怎么聽過你的消息,不成想,你如今都已經當上朝廷的太史令了。及笄前的那段時光,到現在我還記得真切。只是我們都長大了,有些人,有些事也不會再如從前那般了?!彼男θ荻虝旱啬郎艘幌拢芸烊绯?。

“是啊,小的時候心比天高,做什么事總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不知你是否還記得,那時我還說長大后我一定要當一名為百姓做實事的好官,如此才能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如今也算是遂了兒時的心愿了?!?

“當然,而且我還記得,你那時因為貪玩,經常翻著圍墻夜里出逃,甚至有一次因為玩得太歡,還被家中長輩教訓了。當時我看見你那副狼狽的模樣,真是又可憐又好笑?!彼淖旖青咧男σ?,那纖長如蝶翼一般的羽睫上下翻動著,一顰一笑中都不失大家閨秀的風度。

他起初只字未言,只是盯著她看,唇角微微漾著一絲清淺的笑,眼底蕩漾開星星點點的光芒。

約莫過了一刻鐘,店家也將他們剛才要的點心端上來了。茶是新制的牡丹花茶,湯水呈現淡淡的粉色,非常漂亮,香氣清幽。梅花形狀的山藥糕精致好看,上面點綴一片翠綠的枝葉,乳白的山藥入口即化,棗泥餡兒甜中帶香。而牡丹糕則是采集上等的牡丹花花瓣和米搗碎,填上甜甜的豆沙餡兒,皮軟餡兒甜,口感綿密,香濡美味。

雨天的屋瓦,浮漾濕濕的流光,灰而溫柔,迎光則微明,背光則幽暗。至于雨敲在鱗鱗千瓣的瓦上,由遠及近,時而輕,時而重,夾著一股股細流沿瓦槽與屋檐潺潺瀉下,各種敲擊音和滑落音密織成網。

和著昏黃的燈光,他和她就這樣細數了一遍又一遍過往,于他們而言,最美好的不過是孩提時不知苦為何物的快樂,可如今世事變遷,朝野上下暗流涌動、風云詭譎,君主手里的實權越來越少,而攝政王早已暗中掌控軍中要務,皇親國戚的勢力逐步擴張,揚州城內堪堪維持著表面上的一時太平。身為一介文官,他早早地明白了江山易主、山河破碎是遲早的事,他必須得做些什么,才得以挽救這個岌岌可危的國家。

翌日,雨過天晴,碧瓦黃墻,流水潺潺,小徑依舊潮濕,樹梢綴著幾顆將落未落的雨珠。

江珩雨今日還是像往常一樣按照規定的時間上朝,只是這次,氣氛好像更肅穆沉重了一些。

“大人不要危言聳聽,您聽說過哪個執筆的能翻了天?吾等盡心盡力輔佐陛下,時刻保持敬畏之心,不敢有絲毫懈怠,爾等哪兒來的膽子,敢說這樣的話?”尚書令蘇益說道,他的臉色上隱約可見一絲慍怒。

“執筆的文人如何不能攪動風云?畢竟天下為棋,在座的諸位皆為棋手,只有我們把這步棋子下好了,方能算人心,窺生機,破死局。您說是吧,尚書大人?”云騎尉唐冶直直地盯著他,嘴角揚起的是一個不那么友好的微笑。

“你……大膽,堂堂一個云騎尉也敢妄議朝政!”

這兩人的唇槍舌戰打了好幾個來回,各自賭著自身文官和武將的尊嚴,誰也不愿甘拜下風,總之就這件事情而言,一定要爭出一個結論。而這也引得朝堂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吏開始了激烈的討論,頓時廳堂內人聲鼎沸,眾人議論紛紛。江珩雨微微地低著頭,細細地聽著官員們的議論聲,腦海里思索著這陣子揚州城內發生的大事。

“江愛卿,依你所見呢?”坐在明堂上的君王看著此情此景,便想詢問江珩雨的意見。雖是太史令,可皇帝總因他過人的膽識和聰慧機敏的性格而對他贊賞有加。

“陛下,依臣所見,世人都道亂世梟雄勇,而只有被困在籠子里的鳥才會做關于藍天的夢,文人亦是如此,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成不了文官。私以為,除惡務盡,才能讓善者善終,而惡者歸罪,才能對得起這天下的百姓。”

“還有一事……近日北境和西境不太安寧,謝家統領的北境軍,在上一次與北境樊國的交戰中折損了一萬多人。臣斗膽建議,應當重新招募一萬新兵,補充必備的軍需和軍餉,若是再加之一日不停地勤勉操練,并且將這一萬新兵帶去北境,那么等到下次交戰的時候,我們也好有個準備,以此防范樊國軍突襲?!?

“江愛卿說的是,朕也正有此意,明日我便讓兵部那邊多增派些人手過來。好了,今日的早朝就到這里結束,大家都散了吧。江愛卿,你留一下?!?

只見皇帝從明堂上緩緩下移,邁著步子向江珩雨走來。待站定后,皇帝才徐徐開口:“珩雨啊,你方才說的那些,我想應該是話里有話吧……”對上眼前君王深不可測的目光,他不禁怔了怔。

“陛下英明,我方才的意思是,如今大夏的形勢不容樂觀,最近市集上的物價漲得也很厲害,像平日里我們吃飯的大米一斤竟要賣到二兩銀子,黑心的商販越來越多,城中的老百姓大多都已經買不起糧食了。我同情他們的遭遇,倘若讓我就這樣看著揚州城里千千萬萬的黎民過著水深火熱一般的生活,說實話,我做不到?!彼f這話的時候喉間發出一聲嘆息,眼底滿是失落的光彩。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只是很多事現在已經不由我做主了。你也知道,我那身為攝政王的兄長早就把宮中大部分的權力攫取到了他自己的手上,而我,只是在一點點地被架空,雖是一國之君,但也只是有名無實罷了。他這個人,我再清楚不過。從小到大,他便與常人不同,他向來有野心。我們二人雖是連襟,但卻一點兒也不像。如若不是看在從小到大的這份兄弟情誼,他才留我一命。這么多年了,機關算盡,步步為營,如今事情淪落到這種地步,他不殺我,已經是最大的寬仁?!彼麆恿藙哟?,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從他心底翻滾,洶涌地沖到了他的咽喉處。他望著窗外,唇角勾出了一絲淡淡的輕笑,那笑里略帶著幾分自嘲,清麗雅致的聲音里,帶了一絲無奈和苦澀。

“陛下,世間事并非強求就能有結果,在這個世界上,要達到目的,未必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只要摒棄了某種道德或者某些其他原則的束縛,就有無數種方式可以選擇。因為大愛則愛天下,而大仁則必舍小義?!?

“世上紛爭本就繁多,不管在我們看得見的地方,又或者是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有些事不是單憑我們就能作出決斷的,不確定的因素太多太多,很多時候我們都身不由己。作為局中人,都不一定能看得通透。畢竟情感交鋒只會在一瞬間,忠誠和背叛會頃刻反復,愛意和殺意也可以共存?!?

他的眉目溫潤柔和,眼眸里一片云淡風輕,參差的額發在眉間輕蕩,隨風翻飛的墨色柔發在日影下泛著微微的暖意。

江珩雨,明明只是一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卻比同齡人思想上要成熟得多,處事上也穩重得多。很多事情,有些年長者還不如他看得長遠,遇事冷靜大概已經成了他內里的習慣了吧。

也許是因為他幼時曾路過街巷親眼見過的幾個流民,那時他還小,處在孩童的年紀。可當他看到他們脫骨而瘦的身軀,聽到他們哀怨連天的叫喊,他也會于心不忍。兇歉之年,民窮財盡,餓殍盈途,盜賊充斥,募化無路。早年的揚州城,還沒有現在的繁華盛景,有的只是永無止境的饑荒和風雨飄搖的朝廷。自那時起,他便在心里暗暗發誓,長大后一定要當個心系百姓的好官,讓他們不再流離失所,而是日日生活自在。

落子無悔,他脊背清直,危墻之下,策對君主扶大廈之將傾。他不愿讓揚州城數年前的悲劇再次重演,更不愿如今的大夏最終化為斷壁殘垣,他不忍心,也沒辦法忍心。

窗外星子點點,夜風微寒,庭院里搖曳著稀稀落落的燈火,幽靜無聲的羊腸小道上一片亮堂。

近來沈家生意慘淡,就連以往賣得最好的那幾匹布料銷量都急轉直下,所有之前在手工作坊內制作的那些漂亮的絲綢,連同那些早早在市集上提前購買好的原材料,悉數滯留在家中。因為這事,沈煙落心中困擾了許久,她必須想一個辦法來度過這次難關,如此才能讓家中的生意轉好,沈家多年來的產業才能得以延續。

于是,她做出了16年以來最重要的一個決定,那便是在沈家原來絲綢坊的基礎上再開出一家分店來,這樣同一家店肆就能售賣兩種不同類別的東西,不但擴大了生意的范疇,也能滿足市場所需,及時對銷售鏈進行供應、補充。

她想開一家胭脂鋪,目標客戶就是揚州城里那些官宦家屬和富商家的女眷。

誰都知道這戰亂時候,糧食的價格每日飛漲,大部分老百姓連最基本的溫飽問題都無法解決,而當大家身上錢少的時候,能買到的只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對男子而言,他們平日里大多都很忙碌,無暇買東西,剩下的就是在家中的女子,絲綢對于她們來說還是太貴重了,若是她,她就想買一盒唇脂,或者胭脂,又或者其他。至少在她看來,胭脂不僅便宜,對于女子來說,更重要的是能夠在很大限度上取悅自己,畢竟能讓自己變美的東西,誰會不喜歡呢?可手中錢不多,花多了心疼,只有胭脂水粉這些東西,又便宜,又讓人覺得,自己是在好好過日子的。這樣,她們也不必整日憂心忡忡,心里也能順理成章地汲取到一絲慰藉。

為了經營好這家新店,沈煙落學會了珠算、清賬,甚至是理財。值得一提的是,這幾日,她打算盤的手指越來越靈活了,速度也越來越快了,技藝自然而然地也比初學時要嫻熟得多。

沈煙落的新店酬勞不能像以前一樣給,畢竟她身上現在沒什么本金,本金都是在官府要求范圍內的,不能像以前一樣闊綽。因此她找了幾個伙計,想著干脆將店鋪分出股份來,讓其中兩個會做胭脂等用品的伙計占了兩分。這樣一來,他們也是這個店的老板,大家就相當于一起做生意了。

后來,沈煙落的店鋪生意越來越好,她就開始擴大產業請人,一方面琢磨著再多生產些產品,不要局限于胭脂,另一方面是增加產量,不僅僅在揚州賣,還要一路往其他各州賣過去。她心里想的很美好,可好景不長,攝政王暗中算計,耍盡手段,一朝上位,那些所謂的皇親國戚也不顧情面地紛紛倒戈,一國的君主則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受盡酷刑和虐待,加之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宮中軍心不穩,冷眼、猜忌、陷害、反間不絕于耳,城中的平民百姓拖家帶口,四處逃難。不過幾日,昔日繁華綺麗的揚州就變為了如今的滿目瘡痍。而當初與之交戰的樊國也借此機會趁虛而入,北境軍和西境軍奮力抵御樊國軍隊的入侵,只可惜將士們寡不敵眾,英勇戰死,以身殉國。陰風獵獵,黃沙卷起燒焦的旗幟,在漫漫的沙石里,無數條鮮活的生命被殘忍地抹殺,從此尸橫遍野,血流千里。伴隨著戰爭的硝煙,曾經風光旖旎的古城現如今只剩下眼前的荒蕪蒼涼和毫無生氣的哀號。內無糧草,外無援兵,軍使告急躍馬加鞭,一驛過一驛,驛騎如流星,十里又十里,走馬夜中行。一時間,山河破碎,浮尸盈江,士兵戰死寸地高墻,鐵蹄踐踏尸骨無存,最后輾轉三千繁華地,夢寂朱門。

江珩雨先前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過去他也曾千方百計地試圖阻止悲劇的重演,更甚的是將自己化作黎明前的那一只飛蛾,即便縱火時需要以身涉險,但為了大夏的安寧、百姓的安康,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他依舊在所不惜。但迫于現實中的種種阻礙,終究還是沒能趕得上這場動蕩。揚州城,果然還是變天了。

剛入冬,空氣干冷,天寒地凍,萬木凋零,沿著南北方向的道路而行,迎面而來的北風猶如刀鋒一般冷冽,刺得皮膚生疼,道旁荒草沒膝,滿目荒涼。幾株虬枝老樹聳立路旁,寒風掠過樹梢枝頭,發出陣陣野獸般的嘶吼,在天地間咆哮不止,荒草搖曳,寒風凜凜,令人周身戰栗。

破敗不堪的城墻上有幾朵不知名的野花點綴其間,踏著雜草夾道的用青磚鋪就的甬道而行,但見潮濕的磚縫里滋生出隱約的青苔,盤纏的藤蔓四處橫生,幾株古樹遮天蔽日,枝葉隨風婆娑,樹下荒草萋萋,抬眼望去,盡是一片蕭瑟的景象。

看著眼前江河日下的情景,沈煙落不甘愿就此沉淪。她的不甘,是不甘做鶯羅燕雀,藏匿于瓊樓金闕,是不甘萬里蹀躞尋個窮酸的生計,憑借一紙契約關她半生牢籠,是不甘生來只作他人的依附,守著自家院落里的那一方四角天空。

她想,與其茍延殘喘,與其命若浮萍,畢生驚惶,倒不若化作落向紅爐一點血,明月照嬌娥,如一地人間荒唐燈,在將化未化的瞬間,雪水終會在人心間流轉,也可驚動暗室百千。

這一次,她鼓足了勇氣,學起了那些女官們的模樣向朝堂上書,那一份白紙黑字的公文里,字里行間無一不透露著她的見解,她的深思。即便事情的最后不一定會有結果,但她還是想著試一試,試一試,總會有的。倘若不試的話,又怎會知曉會不會有結果?

城樓之上,月色映照在青色的地磚上,枝葉搖晃的影子如水草飄動一般,檐下影重重變動,天幕呈靜謐的薄藍色,星槎照天,四野空曠。

沈煙落獨自一人登上城樓,細細俯瞰著眼前的此情此景,她的心里只覺有千軍萬馬呼嘯而過,而內心深處藏匿的情緒過于復雜,是無奈、憤怒、苦澀,還是失望,亦或者是迷?!嗵嗟男木w在她的胸腔里翻來覆去地交織重疊,具體是什么,她自己也說不清了。她站在樓上吹著夜風,他停在階前駐足思索。抬眸的一瞬間,遠遠地,他就看到了高處的那一抹倩影。那一剎那,他幽暗的眼眸漸漸斂起,那如墨潭般深沉的眼底,漾起了一絲漣漪。

“你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地?這里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本不應該來這兒的……”看著眼前清麗的少女,他也不想用太重的語氣和她說話,一來是因為他平素待人永遠都溫柔知禮,二來是因為他害怕嚇到她,然后誤會他的意思,從此以為他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抬頭看去,筆直地撞進他那雙漆黑的眼睛里,深邃,淡漠而又隱晦不明。

“我來這兒,只是想知道現在的揚州城,經歷了戰火紛飛和燒殺搶掠之后,它會變成什么樣子……沒想到短短幾日,它竟變成了這副模樣,好陌生……”她的眼神開始變得黯淡無光,唇角微微下垂,眼底只剩下無盡的失落。

“那你呢,你來這里又是為何?”

“和你差不多,只是……我和你有一點不同?!?

“嗯,什么不同?”

“我本是一介文臣,自打入宮以來,便一直為朝廷效力。輔佐君主,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義務。身為太史令,我謹遵圣意,盡心輔佐,以興國泰民安。為臣之道,萬世當以社稷為重,以國家為重,以黎民為先。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他偏過頭去看著她的臉,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徐徐開口:

“你是大家閨秀,自幼受盡翰墨之教,我原本以為你不會插手這件事,畢竟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是關乎國家存亡和個人生死的大事。可前幾日聽朝中的大臣們說,你前陣子呈遞了一份公文。那份公文我也看了,寫的確實很有魄力,怪不得他們一個個的都嘴上稱道說,你不入朝做女官真是可惜了。但說實話,我不希望你趟這趟渾水,太危險了,你一個姑娘家,怕是應付不來……”

“太史令說的是。我知道你說這番話是為我著想,但我既已下定決心,便不會再回頭,哪怕是撞破南墻,我也要替所有人摸出一條道來。這是我的意愿,即便最后未能如愿,但我也不會后悔,至少我做過了,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我都接受。”她唇角微揚,淺淺一笑,笑容如同江南纏綿的春雨,像雨絲飄過青青的煙雨巷,落到他心上,癢癢的,柔柔的。

這一刻,他明白,她有她的果敢和堅持,有她的聰慧,有她的執著,生逢亂世,有著不屈的風骨,是一位當之無愧的、坦坦蕩蕩的女中君子??蛇@些都還只是他看得見的表面,在他看不見的背后,她又有多少無可奈何的恨和難以言喻的委屈,而這些,又能向何人訴說呢?

他頓了頓,唇角牽起的笑意悠然又清淺。

“不錯,世人都說文人一身傲骨,雖比不得武將那般好耍刀槍,但收在鞘中的寶劍,仍是寶劍。亂局中的這盤棋,對弈者其實在一靜一動之中就現出了破綻。總會有辦法的,相信我。”

“還有……我說過,我不希望你趟這趟渾水,不是于公,是于私?!?

“???”沈煙落那張素凈的小臉上頭一次露出了疑惑又詫異的神色。

“就是……你別把我的話單純的當作太史令的勸誡,我不是因為公務上的事才這樣說的,而是我心里真的這么想……”

說完,江珩雨羞澀地別過頭去,臉上的紅暈不由分說地又多了幾分。

他本文臣身,亦懷將軍骨。

他說,少年最該是揮斥方遒,來日隨緣往,不懼千鈞重,肩負小家大國之擔。若再有來世,當早早入世,愿得廣廈千萬間。

他說,“兩袖清風文臣骨,扶危濟困圣賢心?!蓖院筇煜挛娜俗R得什么叫文臣風骨,如何看待世事的孰是孰非。

他還說,君有君的抉擇,臣有臣的堅持。文人大多都有傲性和骨氣,但若要把“傲”立得直,立得正,就要論到“清明”二字上。文人可傲,傲在清明之上,為了心中澄澈理想而生傲骨。

而她想說的是,她愛他的風骨,愛他的赤誠,她知道,她愛著的這個人,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生靈涂炭而無所作為,也不可能心安理得與她偏安一隅,過自己的一方地。他的人生承載萬民,從曾幾何時的秉燭夜談,再到心中描繪的山遠云青,永遠如松如竹,處處守臣心、護君道??v是文臣,也常懷將軍骨,報國志,濟世心。

大夏的天空下已經沒有他伸展雙翼的地方,若只有她能飛,她希望她能帶著他的希冀飛到最高處,飛到重疊連綿的烏云之上,去接近那絢麗溫暖的陽光,不要被雨淋濕了翅膀,亦不要被狂風吹得迷失了方向。

自那日在城樓上分別之后,她便沒有見過他了。

再后來,府里傳來的都是捷報。聽人說,太史令江珩雨和攝政王打了個“賭注”,若是他贏了,攝政王就得撤走自己在揚州城內布防的暗軍,若是他沒贏,要殺要剮,任憑處置,他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沒有人知道這個“賭注”的內容是什么,流傳在民間的只有帶有一點兒虛構情節的評書故事,至于真相如何,這就不得而知了。其中唯一可信的就是,這場戰事他立下了大功勞,皇帝十分欣喜地將他從太史令的位置一路擢升到尚書令,朝廷上下文武百官之中,尤其器重他。

她只記得,戰時的天空陰霾密布,蒼茫的大地上血流成河,橫尸遍野,生靈涂炭。折損的利劍與長矛被半掩在紅色的泥土中,在昏暗的天色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萬千名軍士頭頂盾牌沖鋒陷陣,在血紅的殘陽下一擁而入,于熾熱的火焰之中,黑色人馬的吶喊聲在四周的曠野中此起彼伏。但所幸的是,大夏是這場戰爭最后的勝利者,曾經被囚禁在牢房里的君王早已重新登上高位,揚州城也開始慢慢重修起來,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繁榮與生機。

即便左、右兩黨依舊在朝堂上演了好幾日的針鋒相對,但這場持續多年的內爭外斗,最終還是以和談落幕。

千難萬阻歷盡,付于一紙和平。

黃沙萬里馬革裹尸,赤水河畔白骨成山,無數英魂以血肉鑄就了這段歷史,史書上不會記得每個人的名字,有太多人沒來得及見到黎明。

但所幸,山河終得無恙,丹心終會長留。

愿有人歸來恰遇春風,有人生來便逢盛世。

時光走過記憶中那條長長的廊道,三月忽而又至,這是元和二十四年的初春。

泊船瓜洲,夜火重光,螢火紛飛隱入草木間。春夜月照清荷,山空松落,懸于天際的月亮光華皎皎。只見漫漫長夜,湖光山色。記得畫屏初遇夜,清夢驚回,雁字已不成行。如今窗外幾度春光臨暮,薄日繡簾,庭前望盡春山無盡處,獨獨已不見故人蹤影。

又過了許多日,再見到他時,已是暮春。

“雨打芭蕉情更濃,再逢君時感慨多。”

江南古橋邊,他為她撐起一把油紙傘,兩人就這樣漫步在蒙蒙煙雨中。柳絮在微風中翩翩起舞,兩人目光交匯,笑意盈盈。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萬物無聲,只余他們二人相互對望的定格。

恍惚間,她像是看到當初煙雨蒼茫中的長街十里,少年一襲白衣,踏月而來,閑閑踩碎一地斑駁光影,又似見到萬里層云下,月落星沉中,盛世將枯之際一身傲骨,笑語歡顏一見自是難相忘,越過萬水千山換來命中注定的重逢。驀然回首,故人依舊。

無邊的絲雨洋洋灑灑地落在青石板街上,而雨霧山嵐中的群山現出另一種風貌,山頂上煙云漠漠,遠處碧峰渺渺。

畫橋柳舫攬點點浮萍,一弦一柱一枝一葉盡是華年。待到早春煙雨時,細雨芊芊,枕河漫漫,如絲如綿,悠長相連。

小巷幾許,青磚瓦石,問世間轉過多少流年,才會有一次擦肩。忽覺來閑瞬,剔透碎玉早已堆積一池清淺。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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