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學校的開學典禮，是木葉村少有的、洋溢著純粹希望的場合。

戰后的新生代，像一棵棵等待破土的樹苗，在家長的期盼目光中，匯聚于此。他們將在這里，學會生存的技巧，并被刻上“火影”的意志。

主席臺上，一個黑發黑瞳的男孩，身姿筆挺。

“我，宇智波佐助，在此宣誓……”

他的聲音清冷，又帶著一絲超越年齡的沉穩。作為新生首席，他的發言簡短、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尺子量過，精準而標準。

他提到了榮耀、責任、以及守護村子。完美的措辭，無可挑剔的姿態。

臺下的家長們，發出了壓抑不住的贊嘆。

“不愧是鼬大人的弟弟，真是虎兄無犬子。”

“這孩子，將來一定能成為像他哥哥一樣的英雄！”

“宇智波一族，未來可期啊……”

這些竊竊私語，像溫暖的微風，拂過在場的每一位宇智波族人，讓他們緊繃了數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久違的驕傲。

但對佐助而言，這些贊美，卻像一根根看不見的針，刺入他的皮膚。

又是哥哥。

永遠都是“鼬的弟弟”。

他面無表情地完成了發言，走下主席臺，然后獨自一人，站到了人群的最外圍，與所有的喧囂，隔開了一道無形的墻。

就在這時，人群忽然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快看！是那個孩子……”

“小聲點，別被他聽見。”

一個穿著耀眼橙色運動服的身影，像一團不受控制的狐火，咋咋呼呼地擠了進來。

“哇！這么多人！忍者學校，我來了！”

漩渦鳴人。

他的出現，讓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微妙。家長們下意識地拉著自己的孩子，退后了半步，臉上掛著客氣而疏遠的微笑。孩子們則好奇地打量著他，但沒人敢主動上前搭話。

藤原夜大人親自庇護的“英雄之子”，這是一個比“妖狐”更具威懾力的名號。

前者會招來憎恨，而后者，只會招來敬畏與隔離。

鳴人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場景，他毫不在意地撓了撓頭，目光在人群中掃視，最后，定格在了角落里那個同樣孤身一人的黑發男孩身上。

好酷的家伙。

這是鳴人對佐助的第一印象。

于是，木葉村兩個最特殊的“異類”，在開學的第一天，就這樣遙遙相望。一個被驕傲所孤立，一個被保護所隔絕。

……

體術對練課。

“下一組，漩渦鳴人，對戰宇智波佐助！”

作為授課老師的伊魯卡，本著一絲美好的期盼，將這兩個最受矚目的新生安排在了一起。或許，天才之間的碰撞，能產生積極的火花。

“太好了！請多指教！”鳴人興奮地跳到場中，擺出了一個漏洞百出的格斗架勢。

佐助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緩步上前，身體微微下沉。那是最標準不過的宇智波流體術——“瞬身之術”的起手式，簡潔，高效，致命。

“我上了！”

鳴人大吼一聲，像一頭小野豬，憑著一股蠻勁猛沖過去。他的攻擊毫無章法，卻帶著驚人的速度和力量。

佐助的身體，卻像一片柳葉。

他只是向左側滑了半步，便輕易躲過了鳴人的直拳。同時，手肘順勢向前一頂，精準地撞在了鳴人沖勢最猛的肋下。

“呃！”

鳴人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身體瞬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佐助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一個旋身，腳尖輕點，另一只手已經按在了鳴人的后頸上。

砰的一聲，鳴人被干凈利落地按倒在地，臉頰和冰冷的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不超過三秒。

場邊的學生們，發出了小小的驚呼。那些一直偷偷關注著佐助的女孩子，更是雙眼放光。

“好……好厲害……”鳴人趴在地上，半天沒緩過勁來。

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沮喪，反而充滿了興奮的光彩。他猛地一抬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佐助。

“你太厲害了！真的！不愧是那個大英雄鼬的弟弟！”

這是一句發自內心的、毫無雜質的贊美。

然而，這句話去觸及到了佐助的神經上。

剛剛因為輕易獲勝而升起的一絲得意，瞬間煙消云散。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那些贊嘆、羨慕的眼神，仿佛都在佐助的耳邊，匯聚成了同樣的一句話——

“鼬的弟弟。”

他所做的一切，他的天賦，他的努力，在別人眼中，似乎都只是對“宇智波鼬”這個名字的又一次印證。他的勝利，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宇智波”這個姓氏的，是“那個英雄”的。

佐助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去。

他緩緩松開了按著鳴人的手，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雙黑色的眼睛里，剛剛還閃爍著的、屬于勝利者的光芒，此刻已經變成一片冰冷。

“閉嘴。”

他丟下兩個字，轉身就走。

哎？鳴人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夸他，他為什么突然就生氣了？

他爬起來，追了上去，還想說些什么。

“我……”

佐助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用一種夾雜著憤怒與厭煩的眼神，死死地瞪著他。

“別再跟著我。”

那股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讓鳴人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他看著佐助頭也不回地離去的背影，那個背影，和他之前在開學典禮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孤獨，且驕傲。

鳴人站在原地，撓了撓頭，滿臉的困惑。

這是他在忍者學校，第一次嘗試交朋友。

以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失敗了。

……

宇智波族地，訓練場。

放學后的佐助，沒有回家。他獨自一人來到這里，手中握著數枚苦無。

咻！咻！咻！

他手腕翻飛，苦無帶著破空聲，精準地釘在了遠處靶子的紅心上。分毫不差。

但這并不能平息他內心的煩躁。

“鼬的弟弟……”

那句話，像一個無法擺脫的魔咒，在他腦海里反復回響。

他想起父親那永遠嚴肅的臉，只有在談論哥哥時，才會露出一絲欣慰。

他想起族人們看向他時，那理所當然的期盼眼神。

他想起哥哥用手指點著他的額頭，說著“下一次吧，佐助”，然后轉身，去處理那些他永遠無法觸及的、屬于族長和英雄的事務。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提醒他，他只是一個影子。

一個活在宇智波鼬那耀眼光芒之下的，小小的影子。

“豈可修！”

佐助低吼一聲，將最后一枚苦無狠狠地擲了出去。

那枚苦無，沒有飛向靶子，而是以一個刁鉆的角度，釘在了靶子旁邊的一根木樁上。

仿佛，他想要斬斷的，從來就不是那個紅心。

而是那個將他與紅心，與所有人的期待，都聯系在一起的無形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