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之亂后的第四十天。

藤原夜的《緊急復興法案》，高效地運轉著，將資金與人力轉化為肉眼可見的成果。街道一天比一天整潔，房屋一天比一天嶄新。

人們有了工作，有了食物，有了能遮風避雨的臨時居所。

但舊的創傷尚未愈合，新的毒瘤已在人心之中悄然滋生。

恐懼是一種奇怪的情緒。當那個名為“九尾”的、龐大而具象的恐懼源頭消失后，它并沒有隨之散去，而是像一團無形的瘟疫，在尋找下一個宿主。

很快，它就找到了。

一個金發的、正在襁褓中熟睡的嬰兒。

漩渦鳴人。

……

木葉臨時孤兒院。

這里由一座未被完全摧毀的神社改建，收容了數十名在災難中失去父母的孩童。

哭聲與孩童的吵鬧聲本應是這里的主旋律，但今天，這里卻彌漫著一種怪異的、屬于成年人的憎恨。

“就是他……就是那個怪物……”

“小聲點！你不要命了？夜大人成立的那個什么部……到處都是眼睛……”

“我怕什么！我的丈夫，我的兒子，都死在了那場大火里！憑什么這個帶來災難的妖狐，還能在這里安穩地睡覺！”

一名失去了所有親人的女人，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被放置在角落里，與其他嬰兒隔開的那個小搖籃。她的聲音因為壓抑而顫抖，那份仇恨，幾乎要從她的眼睛里溢出來。

她的低吼，像一顆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圈圈漣漪。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他們都是在九尾之亂中失去家園和親人的村民，來這里，是想為孤兒院送些食物，順便看看能不能領養一個孩子，慰藉自己破碎的心。

然而此刻，他們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無辜的嬰兒身上。

理智告訴他們，這只是一個孩子。

但失去一切的痛苦，讓他們無法理智。他們需要一個宣泄口，一個可以憎恨的目標。

“他身上……有不祥的查克拉……”一個感知型忍者出身的村民，臉色蒼白地說道。

“殺了他！”

“把他趕出木葉！”

“是他害死了四代目大人！”

人群的情緒，像是被點燃的干柴，迅速失控。仇恨與恐懼，在這一刻，戰勝了對新權力的畏懼。

幾名負責守衛的下忍臉色發白，手握著苦無，卻根本不敢上前阻攔這股由悲痛凝聚而成的洪流。

就在這時。

一個平靜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雜，壓過了所有嘶吼。

“你們在做什么？”

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猛地一滯。他們僵硬地轉過身。

藤原夜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的身后。

他的身后，沒有跟著大批的護衛，只有那個如影隨形的、戴著面具的銀發身影——旗木卡卡西。

但僅僅是這兩個人，卻帶來了一種更可怕的壓迫感。

藤原夜的臉上，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深沉的、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疲憊與哀傷。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些情緒激動的人，而是徑直穿過人群，走到了那個搖籃邊。

在所有人或憎恨、或恐懼、或好奇的目光注視下，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那個被視為“妖狐”的嬰兒，抱在了懷里。

他抱著鳴人，轉過身，面對著眾人。

“我知道你們失去了什么。”藤原夜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悲愴的重量，“我失去的，不比你們任何一個人少。波風水門，是我的摯友，我的前輩。漩渦玖辛奈，待我如親弟弟。”

他環視眾人，目光掃過每一張因悲傷而扭曲的臉。

“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更憎恨九尾。但是，”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嚴厲，“我絕不允許，有人將對九尾的憎恨，轉移到英雄的遺孤身上！”

“英雄的……遺孤？”人群中發出了不敢置信的低語。

“沒錯。”藤原夜低下頭，看著懷中熟睡的鳴人，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溫柔與悲慟。

“他的名字，叫漩渦鳴人。他的父親，是拯救了全村的英雄，四代目火影，波風水門。他的母親，是上一任九尾人柱力，用生命為我們封印了妖狐的英雄，漩渦玖辛奈！”

這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像一枚炸彈，在人群中轟然引爆！

所有人，都呆住了。

四代目的……兒子？

那個怪物，竟然是他們敬愛的四代目火影的孩子？！

震驚、懷疑、荒謬、困惑……種種情緒在人們臉上交織。

“胡說！四代目的孩子，怎么會是妖狐！”之前那個情緒最激動的女人，尖聲叫道。

“他不是妖狐。”藤原夜的聲音冷了下來，“他是關押妖狐的‘牢籠’，是四代目火影用生命為我們鑄造的、最后的‘封印’！”

“九尾并沒有被完全消滅，它龐大的查克拉，就被封印在這孩子的體內。他不是妖狐本身，而是我們的英雄，是我們村子的‘人柱力’！他在用他幼小的生命，為我們承擔著這份詛咒！”

“憎恨他，就是否定四代目火影的犧牲！傷害他，就是親手打破封印，將九尾重新釋放回人間！”

藤原夜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振聾發聵。

他將一個復雜的封印術概念，用最簡單、最直白、也最煽動人心的方式，灌輸給了在場的所有人。

他成功地將鳴人的身份，從“妖狐的化身”，偷換成了“封印妖狐的英雄容器”。

人群的騷動，平息了。憎恨的火焰，被困惑與愧疚所澆灌，漸漸熄滅。

但，總有例外。

“我不管！”一個斷了條胳膊的忍者，雙目赤紅地沖了出來，“我不管他是不是四代目的兒子！我只知道，因為他，我的小隊全死了！他就是不祥的化身！他必須死！”

他咆哮著，凝聚起所剩無幾的查克拉，竟真的不顧一切地沖了過來。

藤原夜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三個字。

“急情部。”

“唰！”

一道銀光閃過。

快到沒有人能看清發生了什么。

下一秒，那個沖鋒的忍者，已經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跪倒在地，四肢的關節被瞬間卸掉，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聲。

旗木卡卡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按在他的天靈蓋上，那雙從面具孔洞中露出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這血腥而高效的一幕，讓在場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從今天起，我以火影顧問及災后重建總負責人的名義，頒布《戰時信息管制法》。”

藤原夜抱著鳴人，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用平靜到令人膽寒的聲音，宣布了新時代的鐵則。

“第一，嚴禁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公開討論漩渦鳴人作為人柱力的事實。他的身份，是木葉的最高機密。”

“第二，漩渦鳴人將享受村子最高級別的保護。任何針對他的惡意言論與行為，都將被視為對木葉村的直接背叛。”

“第三，違者……”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被卡卡西制服的忍者身上，“剝奪忍者資格，沒收所有財產，判處終身監禁。其姓名，將從慰靈碑旁的功勛名錄上，永久抹除。”

“現在，誰還有異議？”

他抱著那個金發的嬰兒，站在陽光下，溫和的臉上，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微笑。

但這一刻，在所有人眼中，他比魔鬼更可怕。

再也沒有人敢說話。

再也沒有人敢與他對視。

人們紛紛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他們終于明白了。

九尾之亂，摧毀的不僅僅是房屋與生命。

它摧毀的，還有那個由三代目火影建立起來的、充滿了“愛”與“包容”的、溫情脈脈的舊時代。

一個新的時代，降臨了。

一個由藤原夜主宰的、以絕對秩序和鐵血手腕為標志的、不容任何雜音的時代。

……

人群在恐懼中散去。

臨時火影辦公室內，猿飛日斬通過水晶球，看完了整個過程。

他知道，藤原夜是對的。

在這樣混亂的時期，只有雷霆手段，才能保護鳴人，才能壓制住村民心中滋生的黑暗。

可是……這種手段，和團藏又有什么區別？

為了守護，就可以用恐懼去統治嗎？

他想起了不久前，藤原夜同樣是以“保護”和“榮耀”為名，將整個宇智波一族，遷徙到了村子邊緣那個華麗的“牢籠”里。

一樣的手段，一樣的陽謀，一樣的、讓人無法反駁的“正確”。

猿飛日斬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感覺自己，已經徹底看不懂這個年輕人，也看不懂這個新的木葉了。

……

藤原夜抱著鳴人，回到了曾經屬于波風水門的辦公室。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也灑在那個小小的、熟睡的臉龐上。

“看到了嗎，鳴人。”

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想要守護一樣東西，光有愛是不夠的。你還需要尖牙和利爪，需要讓所有人都畏懼你的力量。”

他走到窗邊，目光越過下方熱火朝天的重建工地，投向了村子東南角。

在那片被高墻環繞的新區域，宇智波一族的團扇旗幟，正孤零零地飄揚著。

“今天，我教會了村民用恐懼來‘尊重’你。”

“而他們，”他看著那面旗幟，嘴角露出笑容，“我將用時間來教會他們什么叫做‘尊重’。”

“歷史的傷口，不會自動愈合。只會被新的塵埃所掩蓋……而塵埃，需要時間來堆積。”

他的懷里，是木葉的“希望”。

他的眼中，是木葉的“隱患”。

而他自己，則是站在這廢墟之上，同時掌控著希望與絕望的、唯一的王。